周三一节体育课,周五一节美术课。
女生心烦意乱地合上课表。开学两周,她算是摸清了一中的升学率怎么来的。每天两小考,每周两大考,下课被听写挤满,午休要背诵大篇大篇的文言文,兴趣课少得可怜。
安然坐在叶启的左边。夏锦觉得这样的位置怪怪的,一下课就率先开口提出要调座位,被叶启皱着眉扯了回来。整个过程中安然只是把下巴搁在一瓶柠檬水上看着他们温婉地笑,看不出表态。
上课时,夏锦根本无心听,散漫地旋着笔。叶启听得认真,神情一丝不苟,安然亦专注地听课,两人抬头低头的频率几乎一样。夏锦愈发感觉到自己的多余。下课后三人聊天,了解到叶启和安然并未先前认识,但两人还是聊得投机,夏锦把桌子往外挪了挪,微笑地听他们攀谈。
中午一起去吃饭。因为安然的介入,总是跟在后面的夏锦感到无所适从,她根本没有和别人并排行走的习惯。三人并排,身边的安然和叶启仍然兴致盎然地谈论着法国电影,夏锦心里略略有些不舒服。她感到自己的瓦数噌噌上涨,索性按照自己的规矩走在两人后面,还刻意保持了一段距离。
叶启频频回头不满地望向夏锦,女生却挑挑眉,一脸贼笑地冲安然眨眨眼。叶启感到很无力。安然脸皮薄,说着什么也会停下来红着脸不自然地望向别处。
一中没有午休教室,只让学生们在教室搞自习。
这几天还在上新课,没有太多学习任务。这样的自习意味着没人管。每个教室都吵吵嚷嚷,班规不严的班级干脆用电子黑板放起流行音乐。夏锦不打算在菜市场一样的教学楼呆下去,背着吉他去了音乐教室。
夏锦自四岁开始学芭蕾,五岁半接触钢琴,十一岁的时候自学了吉他。这把吉他是父亲夏家言留下的。据易素卿说,父亲当年确实是个玩吉他的帅气少年。夏锦对帅气的父亲没有多大兴趣,倒对吉他有了种莫名的情愫。易素卿在唐莉的说服下同意了夏锦学吉他,理由是“吉他可以把钢琴和芭蕾的柔美调和得中性一点,可以让小锦在艺术上全面发展”。
当然她也不讨厌钢琴和芭蕾,只是在易素卿不知道的情况下更偏向吉他。
舞蹈室在才艺楼四楼左道414。夏锦边走边一间间地数着,肩膀冷不丁被拍了一下。
“安然?”
“呐,”白净的虎牙露了出来,“我可是一直跟在你后面哦。”
“是吗,我没发现呢。”夏锦边应着边仰头看教室门框上的号码,“唔,413,414……在这里。什么事?”
“没事啊,我来这里是因为——我也是艺术生啊。”
“不会吧,你看上去成绩不错。”实际上夏锦并不意外,她换了一边肩膀背吉他,动作麻利地旋开门。
“才不是呢,以我的成绩,是考不进一中的啦……我学民族舞,你呢?”
“芭蕾。但我来这里练吉他。”夏锦把吉他随意地放到地上,“你上课很认真啊,不是吗?”
“没办法啦,旁边是学霸叶启,还有你也一直转着笔做题啊,我一个人心不在焉岂不是显得很傻?”
话音刚落,两人忽然同时呆住。
——“你上课很认真啊,不是吗?”
——“还有你也一直转着笔做题啊——”
片刻,夏锦轻笑着提提嘴角,轻飘飘地漏出一句:“我哪有做题,装装样子罢了。”
“我一直觉得弹吉他的女生很帅哦。可是夏锦你居然也跳芭蕾呢,能跳给我看看吗?”
每句话都带上甜糯的语气词,这种女孩子光听声音就让人起了保护欲。
“你不是大陆人吧?”
话题跳得有点快。女生怔了一秒,随即柔柔地笑起来,边回答边执拗地把话头调转回来:“啊,是的。我生在台北,八岁来的大陆。夏锦你能跳一段芭蕾给我看吗?我真的很好奇怎么用脚尖跳舞啊。”
“唔,没带舞鞋。下次吧。”
“好吧。”漆黑的睫毛失望地垂下来。
夏锦也不再说话,抱起吉他一屁股坐到舞毯上,调了调弦,开始练习已经记得滚瓜烂熟的谱子。
“……卡农?”换舞鞋的安然停下动作,来了精神,“我还没听过吉他版的卡农呢!”
接着她陶醉地跟着哼了起来。夏锦半睁着眼睛,眼前的少女换好了酒红色的舞鞋,校服外套被她晾到压腿杆上。她穿灰白格子的长袖衬衫,身形修长得像是天鹅的剪影。
很可惜,不乏女主角也不缺背景音乐的文艺画面没进行到一半就被打断。
“你们在这里吧?英语老师来检查订错本了,回教室吧。”
叶启礼貌地敲敲门,在门外面叫两个女生。
“啊?哦!”安然回过神,率先应道。她把舞鞋脱下来,边微笑边把头转向夏锦,“你果然很厉害呢,可惜今天听不完了。”
“嗯。下次吧。”夏锦锁上吉他包,淡淡地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