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即夏锦就让kiki退了租。宋唯泽一个电话过去，万能的司机马叔通过导航接到了他们。
到家后，夏锦毫不犹豫地驱赶走了宋唯泽。她擦干净浴缸，让长期处于旅行状态的kiki泡澡。她走进很久没动过的厨房，取出鲜果汁，用吐司和火腿配成简单的三明治。Kiki泡完澡出来时，夏锦正在弄两个荷包蛋。
“唔，不好意思，我厨艺太菜了。刚才只喝了点酒可能会有点饿，凑合下吧。”
夏锦打量着眼前的少女，穿着米白色的柔软的家居服，褪去了嚣张的刺，温婉甚至带点腼腆地看着自己。
她感到心疼。这是每个女孩都应该拥有的，不是吗？
“真的很好了。”kiki看着夏锦把酱油淋在荷包蛋上，抢着用筷子夹过来，咬了一大口，“超好吃，真的！”
Kiki吃东西狼吞虎咽，夏锦好担心她会随时噎着，吃完东西，夏锦执意让kiki睡一会儿，kiki拗不过她，只得认命地躺上夏锦的小床。
夏锦征求了kiki的同意，开始帮她整理东西。
Kiki的行李箱已经很脏很旧了，内部却整齐干净。外层是U盘、手机、小钥匙等小件物品。夏锦想了想，从衣橱里拿出没用过的小挎包，将它们放进小挎包里。
比较大的空间有一些衣物，两顶帽子，一顶折叠帐篷，一些工具和一只医药箱，这些已经被整理得很好，夏锦没有动它们。
内袋东西比较多，画板、颜料、画笔，一大叠画稿，几本教程书，包括美术、现代舞、计算机等，以及一沓信件。夏锦没有翻看，只帮她整理好。想来这些她这两天也许要用，夏锦把它们放到书桌上。
做完这些，夏锦才发现无事可做了。她冲了杯咖啡突然想起，一中哪来的“月假”？但她肯定是不能去学校的，她走了kiki怎么办？再说，她也不想回学校……
思忖一阵，夏锦还是觉得打电话给叶启最为合适。
因为他是班长比较可靠，因为他深得老师信任处理这些轻而易举，还是因为……习惯。
“……喂。”
男生接到电话颇感意外，“怎么了？”他说。
“能帮我请几天假吗？”
“怎么了？”
“因为……”女生一下子语塞，“但是……拜托你……”
如此让人无法抗拒的语气。
叶启在心底叹了口气，“请几天？”
“我不知道……先请掉这三天行么？就说，就说我有舞蹈比赛好了。”
“好。”
沉默几秒，两人都发现真的没有话可讲了，夏锦率先道别：“谢了，拜。”
“拜。”
就这样挂了电话。男生放下听筒，想起春游那天，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问她那一个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却被生生回避。
他觉得这样的她很残忍，所以一点没犹豫地也选择这样的方式生生回避了她。
傍晚，夏锦带kiki出去逛了一圈。她给kiki买了新牙膏、牙刷、洗脸巾，kiki说，不是吧，我只在你家住两天。夏锦不可置否地笑笑。
再回到家时易素卿已经回来了，夏锦把情况简述了一遍，易素卿想也没想就答应了，kiki很羡慕：“你妈很开明。”
“那你爸爸妈妈不够开明吗？”
Kiki整理床铺的动作停了下来：“何止不开明。五年里我爸来找过我两次，第一次没找着，但我看见他了。是在一个杂货店里。他问老板见没见过一个什么什么的女孩儿，那老板也许当真没看见我，他说没有。我躲在买牙刷那一排货架后面看着我爸特失落地走掉当即就哭了。第二次见着了，我在网吧借电脑交画稿，当时嘴里叼了根烟。见到我爸后转身就跑了，头都没敢回，也不知道他追没追。”
说到这里，她的眼神像一只羚羊，坚硬又真诚：“所以我的离家出走成功了。但我肯定会回家，也许下个月，也许过几年。魂总会飘累。但夏锦你不要这样，你要知道自己有多幸福。”
夏锦洗完澡回房间时，kiki正在书桌前奋笔疾书。易素卿端了两杯热牛奶给两个女孩，kiki很乖巧地说谢谢阿姨。
房间里一下弥漫奶香，夏锦拉紧了窗帘，凑头去看kiki。她在忙着修改一幅素描。
见夏锦凑过来，kiki很大方地把自己的一叠画稿往她面前一推：“给，没事画的，随便看吧。”
夏锦不得不承认kiki是个天才。画风独具风格，选材角度也足够特别。
地铁口、火车站、田野边，乞丐、妇人、青年，有的只用铅笔涂抹，有的色彩怪异，甚至有几张的涂鸦显现出不耐烦，却更有一番潦草又奇特的感染力。夏锦一张张翻着，没有一张半成品，可见作者蜕去了一般创作者的感性、即兴，耐心和恒心都超人甚远。直到翻到最后一张。
夏锦屏住呼吸。刀削般的侧脸，眉眼分明。
宋唯泽。
夏锦抬眼。Kiki专注于纸上的挥毫，柔顺的额发有些凌乱地贴着头皮，台灯把她的睫毛打成小片的薄薄的阴影。怎样看怎样清晰冷静的女孩。夏锦找不出她身上任何一块令人不满的地方，也找不出她的刚烈来源于何处。
Kiki完成最后一处修改，微笑着说，我们来放歌听吧。
夏锦拿出不常用的笔记本。Kiki从背包里取出小音箱插上，把声音调小。Clannad的《小小的手心》。
音乐一放，kiki好像就进入了某种状态，她拿出新画纸，铅笔一握开始了新的创作。夏锦把牛奶喝光，照着课本开始写这几天可能会遗落的习题。
夏锦没有特别想听的歌。而kiki知道的歌很多，阿信的《知足》，Richard Sanderson的《Reality》，还有张国荣、齐秦，词调起伏不大，令人安心。
Eagles的《Hotel California》放到一半，kiki把画完的画夹好，打了个哈欠说，我困了。
台灯熄灭。Kiki钻进被窝，被子散发出好闻的香气。夏锦睡在自己右边。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四肢舒展开来。她睡不着。
“其实，你整理我的东西时，我没有睡着的。”
夏锦嗯了一声，微微侧头，看见KIKI平躺着，唇角在暗暗的光线中微微上扬。
原来一个女孩也可以如此棱角分明。
“你真的是个特别好的人。”kiki说。
夏锦不知道说什么。即使是在黑暗中，她也很想回报一个笑容，却没有笑得很成功。因为她想起了叶启，他说，你有多么恶毒。
恶毒。她悄悄叹了口气。
“那后来呢？那个电话，你也听到了？”
“什么电话？”kiki一愣，“我可能睡着了。呵呵，你的床太舒服了，有次我在一堆轮胎上睡了一晚，差点被人**。”
夏锦咬了咬嘴唇：“kiki，回家好好待着不好吗？”
“我不想读书。”
“可以跟父母商量啊，你这么聪明，有这么多才艺，还怕找不到出路吗？”
“不是出路的问题……”kiki抬了一下手，又倏倏放下，搭在柔软的枕头上，“很想到处闯一闯，即使很辛苦，需要跋山涉水劈荆砍棘，即使哪里都有危险。”
夏锦无言以对，往左翻身，看见kiki清冽的眼睛在黑暗里闪着光。
“其实我来这里……就是来看大神的。”
夏锦想起那幅画：“我知道啊。”
Kiki苦笑了一下：“连你也看出来了吧。”
“十四岁那年在贴吧赛见过他之后，千方百计地要到了他的QQ号。后来接触日益密切，我了解到，大神这个人，不但外表好看，人也好得一塌糊涂。
也许因为想让我找到平衡感，也许因为根本意料不到我会来找他，他骗了我。他说他早上不吃早饭，午餐靠女生送便当，晚饭用泡面了事。他说他没钱买游戏软件，他说他也不爱上学，他说他会玩音乐，他说他有一个傻X老爹，他说他虽然经常翘课但还是会每天下午从美术拓展班绕大半个城市去接一个奇葩女生放学。
过目不忘的本领也很坑娘，我一不小心就把他这些半真半假的点点滴滴记进了心里。
于是漂过了四川广东北京江西重庆的我，想来看他，想来看他杂乱无章的生活是不是比我的更糟。
真正见到他过后，果不其然是公子哥一枚。我面对他除了自卑感激，几乎抬不起脸来告白。
夏锦，那个奇葩女生就是你，他不抽烟也是因为你，大神他，喜欢你。”
有昆虫在稀拉地叫着，它们中大多数已入眠。
身边的女生久久没有说话，kiki侧过头，以为她睡着了。夏锦却背过身去，声音轻微而坚定：“不会。我们只是合作关系，他也不可能喜欢我。而且，我有喜欢的人。”
“他就住在隔壁。我们算是一起长大的。但是就在昨天，他选择了另外一个女生。”
“他对你就没有一点点感觉吗？”
“也许有，但现在的我已经无所谓了。”
Kiki没有揭穿她的满不在乎，而是伸出手环住她，给了她一个温暖的拥抱。
“所以暗恋就像朵野菊花，开放在秋天，却熬不过冬天，等不到春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