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的雨。”陈林在车里感叹。
“确实很大。”宋元帅听着雨声有些担忧的说到。
“你在担心。”陈林转过头问宋元帅。
“没有。”宋元帅马上矢口否认。
“现在几点了。”陈林躺在车座上。
“十点钟。”宋元帅答的时候心口一疼。
没有电闪雷鸣,大风呼啸的声音,凄厉敲打车窗的雨声,还有大雨倾盆汇成小溪哗啦啦流淌的声音。
敲打着宋元帅的心扉,像魔音一样缠绕在心房,像鼓击的声音,初时还可以无视,越到后来,声音越来越多,心情烦躁,坐立不安,额头出汗,度日如年。
“陈林。”宋元帅第一次喊出陈林的名字。
陈林好像叹了叹气,在黑暗中眼神里微光不定,对着宋元帅说了句:“你想去就去吧。”
然后两人沉默了一会,陈林说:“后备箱有雨衣还有雨伞。”
宋元帅打开车门,却发现在这个寂静废弃的土路的尽头四周荒凉无比,毫无一点亮光。
宋元帅心知自己不可能去救人了。
可是心中的责任感打磨着宋元帅的良心,难以打开车门进去避雨。
雨还在下,冰凉的雨水打在宋元帅身上,带走他仅有的体温,或许是仅有的一点热血。
宋元帅在雨中淋湿,像落汤鸡一样绝望,他乞求的望着躺在座椅上的陈林,但是他只能模糊的看见一些光影。丝毫看不见陈林的神色。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雨下的比预想的要大。
陈林看着表,手指敲打着方向盘。
陈林找了找保温杯,想要喝水。
陈林拧开保温杯的盖子,发现已经没水,陈林躺在车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十点半,陈林看了看小灵通,陈林没有看车外的宋元帅。任由他在车外淋湿。
十一点,陈林打开车门,对着宋元帅说:“上来。”
宋元帅看了看陈林,然后摇了摇头。
陈林看着他,在车中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
陈林对着宋元帅说:“你让我感受到了你心中还有善良。”
陈林在心中默默添了一句:“希望你不会也背叛我。”
“走。”陈林从车前面拿出两个手电筒,冷冷对唯王说到。
宋元帅低着头接过手电筒,安上电池,一言不发。
“你来打手电筒。”陈林对着没有吭声的唯王说到。
陈林卷起裤脚,想了想,把鞋留在车里,拿起雨伞,赤着脚就下车。
夜雨天走路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特别是在一个地不熟的地方。
陈林不知道自己摔了多少次,浑身都有着淤青和泥土,手电筒其中一只已经进水坏掉了。
小灵通也已经进水不能看时间,两人跌跌碰碰,每一次的跌倒都在刺激宋元帅的内心。
“到了”。陈林抹了一下脸上的泥土,有些疲惫的说到。
宋元帅把手电往旁边一照,正是下午看到的情形,断壁残垣,破败的土房,简陋的茅屋。
茅屋里面没有一丝灯光,在大风大雨之中屋顶的茅草被吹掉大半,看样子渗人的慌。
陈林敲了敲门。
门马上就开了,黑暗中陈林感觉到有一个人直直的看着他。
“我来接她。”陈林任由她看着自己。
“你总于来了。”她的声音像机器一样一字一顿,沙哑而且像坏掉的鼓风机一样难听。
陈林没有说话,宋元帅的电筒在陈林示意下关掉。
“你不能带走她。”黑暗中的人又说了一句话。
陈林还是没有说话,黑暗中只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和雨声。
“你不能带走她。”她又重复了这句话。
陈林还是沉默,一言不发。
旁边站着的宋元帅退到一边。
“你不能带走她。”她撕心裂肺的吼出这句话。
“你不能带走她。”她好像有些疯狂。
陈林突然对她说:“你想她一辈子和你过吗?”
声音温和平正,充满正义和阳光。
宋元帅有些吃惊的听到陈林的另一种声音,丝毫不像在他们面前偏激高傲冷漠的样子。
“说什么我也不会让她走。”她在黑暗中发出野兽一般低吼的声音。
“你愿意她和你住在一起吗?”陈林和蔼的声音中充满引诱。
“不愿意。”她在黑暗中声音变得撕心裂肺。
“我要带她走,你愿意吗?”陈林又说。
宋元帅看着对话的两人,默默的望了望还在下雨的天空,对陈林的评价又升高了几个档次。
“不愿意我就走了。”陈林沉默半响对着她说。
“别走。”她突然哀求起来。
“天杀的老天爷,天杀的孙达元,我的命就这么苦。”她胡言乱语起来。
突然她冲出屋外,拉住陈林的手,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对着陈林用尽全身的力量对陈林说:“一定要照顾好她。”
陈林默默的握紧了她的手,声音中坚定从话语中蓬勃而出:“我会好好照护她。”
宋元帅转头望了望陈林,千言万语化成一句叹息。
“那就好,那就好。”她最后几个清楚的字词传到陈林耳中,心底里也不由泛起一片片涟漪。
她在黑暗中大叫,大喊,大声的歌唱不知名的歌词,她欢乐的在雨中冲刷着身体上的污秽,在雨水的馈赠下,她露出本来的面目。
陈林没有看清她的容貌,不过宋元帅一定觉得她很美。
陈林对着在雨中漫步的她说:“你去不去照护她,没爹没娘的孩子太可怜了。”
她在雨中突然传来一句:“我去了她更可怜,希望你能当她爸爸。”
陈林在雨中大喊:“话说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你孩子总归也需要知道妈妈的名字。”
雨中再无声息,然后雨中传来一声噗通的声音。
陈林对宋元帅说:“把电筒打开。”
两人摸索了一阵,终于发现了躺在泥泊中的她,她污浊的脸上出现罕见干净的一小片地方,雨滴打在她脸上,合着她心满意足的笑容看起来十分舒适。
陈林摸了摸脖子,发现她已经死去,身体变得冰冷,身上的服饰伴随着它的主人渡过了这悲惨弥漫的一生。
陈林进屋子,发现地上有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宋元帅的灯光随后而至,发现是一把锈迹斑斑的铁斧。
陈林没有说什么,看着茅草铺着简单的木板,孙知会坐在上面满脸平静的看着陈林。
陈林抱起她,给她换上雨衣。
然后把她妈妈的尸体抱回茅草屋,草草的用木板盖住。
孙知会突然对陈林说:“她不会回来了,是吗?”
陈林顿了顿,对着孙知会说:“她不想在世间有太多的留恋,所以她要去一个非常非常远的地方,遥不可及却又时常能见到的地方。”
陈林没有说最后一句:“就在你的心里。”
宋元帅递过手电筒,示意他要背着孙知会走。
陈林把孙知会放在地上。
然后打着伞,手拿电筒走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