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一的注意力七分在场外,场内的激烈打斗就只关注个大概,不出意外就漠然视之。
胜负一时很难看出来,大王和铁板怪两个都是当打之年的肌**子。近身格斗不使法术的话,纯看对招式力量、速度的把握。
至于技术,对他们来说有点多余了。
按孙一的估计,铁板怪的彻地之法大多是天赋,而行动地面凸起,估计不会是阐截两教那种无声无色的正版地行术。
过滤掉耳边彭族人打火把给大王的助威声,孙一一双眼睛瞄着阿玉,不带半点情色成分。
斗转星移,月下柳梢。孙一干掉两碗米酒,啃掉七只山鸡翅膀,场中人还在打。
“阿爹,大王,你们停手吧。”阿玉已经忍够了,冲过去伸手推开二人。
孙一眼睛一亮,这次阿玉下场前,戴了一双熊皮手套。
如果将阿玉一身白花花的行头串起来想的话,说不定头巾、坎肩、短裙、护腕、绑腿、皮靴都出自一头白熊。
白色的……北极熊?
铁板怪双手按在阿玉双肩仔细打量:“彭族上下都是吝啬鬼,乖女,你在山寨过的日子怎么样,没吃亏吧?”
武夷君从楼上乘风飘下来,身形略为僵硬,估计是站得太久了吧。老人家一掀长须,道:“老夫作证,彭族上下都对阿玉姑娘敬重有加,绝无一丝慢待。”
说完转身对彭族族人道:“就是今夜大伙知晓阿玉的身世,对阿玉姑娘的态度也一样不改。这一年来,她和大伙一起抗洪水、布石阵、围猎制茶,一路走过来的,你们说,今后怎么对阿玉姑娘。”
大人还没说话,小孩子先叽叽喳喳叫起来:
“玉姐姐还和阿土玩,阿土就她当是我姐。”
“玉姐姐心肠最好,阿娘教我要对她好。”
“鱼儿才不管鱼姐姐阿爹是谁呢,谁说玉姐姐坏话,鱼儿就揍谁!”
……
阿勇看看身边的族人,站出来以手抚胸对阿玉行礼,道:“阿玉,我们不管铁板怪对我们做过什么坏事。他是他,你是你。将来你和大王……不管将来怎么样,我们都敬重于你。”
顿时人群大声应和,此起彼伏。
阿玉含泪鞠躬逊谢,由衷笑出来,笑靥让孙一也愣神了一下。
嗯,是时候把礼物拿出来交给阿玉,大团圆结局,到时自己提交的报告也好看点。
正当孙一要动作的当儿,赵先生已缓步走下来,来到场中篝火堆前。
没错,用“走”。
仿佛空气中,从主楼正对篝火之间有一架无形的楼梯,赵先生一步一步走下来。
“吭”、“吭”、“吭”,赵先生每踏一步,脚下都响起清脆的足音。
是绣有不知名云纹的道靴,和足以承受赵先生体重的空气气压,互相碰撞之下激发出来的的声音。
看来“风”一系的法术,赵先生造诣不在自己认识的吕望之下。
赵先生摆摆手,心平气和道:“铁板道友,既然你一时半刻奈何不了大王,这场比试就当平局如何。”
不待铁板怪开口,赵先生自顾自说下去:“在下来武夷支教,既是响应丞相所召,也存一点私心。今夜孙使者在此,不妨一并说来,列位参详。”
大王拍拍走过来查看他是否有伤的阿玉,示意无妨,嘴角却对武夷君露出一个不出所料的笑容。
赵先生遥指竹楼,道:“彭族族人世居武夷,从二祖迁徙开辟至今,已有四五百年。每隔二十余年,总有一名族人突中奇症,无药可医,只得饮用岩茶吊命。我诊断后发现,其实得的不是病,是诅咒。”
铁板怪大声打断赵先生:“怎么样?我早说你们患病和我不相关。什么坏事都栽老子头上,老子我……”
正说得理直气壮口沫横飞,陡然阿玉射来复杂的目光,铁板怪声音低下去,嘀咕:“反正老子债多不愁,虱多不痒,随你们编排去……”
赵先生无所谓笑笑,道:“原因在古籍中有记载,远古神话中,五位法力撼天动地的圣人联手封印了一个恶神。日久年深,于今封印松动,恶神诅咒泄露,才让彭氏一族深受其害。”
武夷君长长叹口气,对赵先生深深一揖,道:“赵先生,老夫先前怀疑你来此居心不良,诸多芥蒂,不恭之处,请你原谅。”
赵先生回礼,道声“无妨。”武夷君道:“你方才所言丝毫不错。武、夷二祖披荆斩棘,筚路蓝缕创设山寨,乃是奉圣人之命看守封印。”
等众人消化他的话后,双目炯炯,道:“赵先生言下之意,莫非是要到封印的太初之地取药?”
赵先生转头看大王:“既是贵族使命,封印松动,大王责无旁贷。恰好太初之地的某种花草,是根治石娘沉疴的药材。”
顿了顿,对铁板怪、孙一道:“而且对我等修真之人来说,此药可调配九转醍醐金丹。”
孙一还好,没见识没感觉,铁板怪却像中枪似地跳起来:“此话当真?”
赵先生以手指天:“不敢相欺。既然道友也知道九转醍醐金丹,也就知道是何种花草了。”
铁板怪一阵目眩中,大王却开口道:“不知花草的量,诸位取用之余,可有治愈我阿娘的份?”
赵先生正色道:“花草至为难得,不过我等所需乃是花瓣,石娘只须根茎便可对症下药,大王无须介怀。”
大王点头,皱眉道:“以赵先生所说,岩茶只是吊命。想要根治病症,还需潜入海底,一路颇多艰难险阻,我们要和铁板怪同行么?”
赵先生点头应道:“沧海桑田,封印之时的高山如今已沉入海底。封印恶神召唤吸引,再加隧道内灵气滋养,沿路妖魔鬼怪不知多少,多一个帮手总是好的。”
说罢赵先生面向孙一拱手为礼,邀道:“孙道友身负秘宝,又洞察入微,足智多谋。赵某诚心相邀,到时所得好处亦均分一份于你,如何?”
孙一望向赵先生身后的篝火,双眼微眯,眼珠转动,徐徐答道:“孙一愿行,只不知队中还有谁?”
赵先生大是满意,道:“赵某不才,自居领队。此行有你、我,大王、阿玉、铁板道友五人。”
武夷君点点头,从怀里取出一副龟甲,道:“少年人多历艰难,对修行大有好处。老夫要看守山寨,就不奉陪了。今夜我为你们占卜一次,看凶吉如何。”
说完,武夷君手掌平摊,龟甲从他手中冉冉升起,飘在篝火上。篝火颜色由黄转白,灼烧得龟甲噼啪作响。
如此一分钟后,武夷君看看火候,拈出一根钢针——其实孙一进山寨就发现这里有钢制品,绝非刀耕火种的原始村落。
甚至,就算他们刀耕火种,也能温饱。孙一走过稻田时发现,稻穗饱满丰穰,不输前世的杂交水稻。
封神世界多奇花异草,有人效仿神农,移植栽培出超越前世的粮食作物,也不为奇。
针螺旋钻入飞到武夷君胸前的龟甲,冒出一缕白烟,笔直升腾入云霄。
武夷君凝视龟甲形成的裂纹,如释重负道:“前途似险实安,坚持到底,得见生机。大王、阿玉,路上多听赵先生的吩咐,孙使者、铁板怪,有劳了。”
铁板怪哼了一声,大手一挥,排开彭氏族人大摇大摆走出去,一声长啸,跃起升空,消失在月色中。
赵先生走过来,笑道:“今日得遇孙道友,赵某感觉一见如故,若不嫌弃,抵足同榻夜话可否?”
孙一点点头,和帅哥睡一张床,只要不动手动脚,光聊天的话还行——就像大学宿舍六个人挤一张上铺床看NBA。
赵先生很健谈,孙一问,他回答,将明天要去的“太初之地”细细解说。
玄都八景宫的古籍记载:故事从开天辟地说起,有三名恶神。主管南海显明之方的神叫倏,主管北海幽暗之域的神叫忽,主管中央明暗光影交杂之地的神叫混沌。
混沌为神没有七窍,即没有口鼻耳目。倏和忽花了七天时间,一日一窍,给混沌凿开。当混沌有了七窍,也死了。
赵公明讲述到这里,评论到:“起初我读到这里,还以为是先贤讲述的寓言,是讲混沌本天生,人为不可穿凿附会而毁掉自然造化。谁知道,竟然是真事……”
混沌一死,灵魂出窍,吞噬掉神力不在混沌生前之下的倏、忽二神,逐渐变成威能古今第一的凶神恶煞。
混沌恶灵所经之处,所有有生命的生物全部死亡——河流变成没有细菌存活的死水,山川只剩光秃秃的岩石砂砾。
或许还有病毒能幸存下来吧,孙一吐槽。
有暴力征服,就有反抗。
当时的圣人,不分善恶,全部出动了。
伏羲、女娲、黄帝、炎帝、蚩尤,来自五湖四海,为了共同的目标,打倒混沌,走到了一起。
混沌被封印,但是吞噬以获得力量和以毁灭为追求的“本性”却覆盖了他所禁锢的空间世界,生活在那个世界的居民被称为——“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