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话,丁凤军就要从躺椅里站起身来,丁庆生慌忙按住丁凤军的手,他冲丁凤军笑笑说道:“二大爷,你什么都不用为我准备,我也没啥需要带的,我只需要带着你为我亲手制作的那把吉他就行。”
丁凤军略显疲惫的点点头,他重新躺回到椅子里,语重心长的说道:“庆生哪,在外可不比在家里,你的脾气呢二大爷都了解,外面的世界可不像你想的那样单纯,无论遇到什么事,你记得一句话就好,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当然,如果哪天你感觉在外面累了,乏了,你要记得这里还有你的家。”
丁庆生莫名的感到一种悲伤的情绪涌上心头,他本以为离开会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但在亲情面前,他却又难以割舍,虽说丁凤军和张凤荣扣下了丁庆生的录取通知书,但在说起离别时,丁庆生难免还是有些心中无味,当然,丁庆生不会忘记此时的离开也是因为丁凤军和张凤荣,他们做的事情太令丁庆生寒心。
丁庆生淡若止水的说道:“二大爷,我不会忘记这里有一个家,但我也要告诉你,要么我不出去,要么我就混出点名堂再回来,我不会让别人瞧不起我,虽然有些事情我没有能力去改变,但有些事情我却可以通过我的努力去实现,我相信,就算没有上大学,我也一样可以完成我的梦想,因为我决定了的事,我一定会通过我的拼搏来让那些人后悔今日的所做所为。”
丁庆生虽没有明说,但他的字里行间却透露出些许的讯息,他想要看看丁凤军的反应,只可惜相凤军并没有理会到丁庆生所说的这番话中最深层的涵义。
丁凤军只叹口气说道:“我知道你是个坚强的孩子,但有些事情注定没有办法改变,那你就不要再想着去改变,只需要把自己做到最好就足够了。”
丁庆生苦笑,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丁凤军还是不愿意松口,难道让他把大学通知书交出来就那么难吗?或许真如陈冰莲说的那样,家里已经承担不了这几个孩子的学费了?所以,他只能狠心排除一个人,而这个不幸被排除掉的人就只能是丁太生,因为他不是丁凤军亲生的孩子!
纵然为丁庆生投资再多的东西,到头来也只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丁庆生忍住内心的那份痛苦,他略有所思地说道:“二大爷,我还有一个请求需要你的同意。”
丁凤军简单的收拾下悲伤,说道:“你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只要二大爷能帮到你的一定尽力帮。”
丁庆生淡淡的说道:“二大爷,你没有必要想太多,我也没有什么需要你帮助的,我只是想要回我爸的笔记本,我想把它带在身边,这样,我想他的时候,还可以翻开来看,看着他曾经写下的点点滴滴,这样也能时刻的让我感觉到他的存在。”
丁凤军点了点头说道:“行,你现在也长大了,你爸留下的东西我也该归还给你保存了,你先在这里等一下,我这就去屋里拿过来。”
说着话,丁凤军起身朝屋里走去。
丁庆生看着丁凤军的背影,他不由的心酸,因为突然间,他觉得自己的二大爷变老了,他那原本笔挺的腰杆似乎有些驼了,连走路都有些蹒跚,如果他没有扣下我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如果我没有考上大学,如果邮局里的人没有告诉我真相,如果陈冰莲说的那些话没有让我听到,我会不会就此留在二大爷的身边,一直照顾到他老去。
应该会吧,哪一个老会舍得自己的孩子独自面对外面无知的世界,哪个老人舍得自己家的孩子受苦,哪个孩子又不希望自己永远陪在老人的身边?
可是,这些如果永远也只是如果,可是这个孩子是有心要留在老人身边,可是这个老人没有把这个孩子当成是自己的亲生孩子,那么这个孩子只能选择到外面的世界漂泊。
不消一刻,丁凤军拿着笔记本从屋里走了出来,他的身后还跟着张凤荣和丁庆生的几个姐姐,当然,除了丁晓棋之外。
丁庆生赶忙从凳子上站起身来,心有些忐忑的看着他们。
丁凤军将本子递给丁庆生,丁庆生迟疑一下,接在手上,他无心翻看笔记本,只木讷的看着这几个人,他们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从她们的脸上丁庆生所能看到的大部分情绪都是悲伤与不舍。
“庆生,你真得打算要去BJ了么?”张凤荣的声音有些哽咽,她的双眸深陷,饱含太多的情感。
这是丁庆生第一次近距离的观察张凤荣,他从未如此仔细的观察过张凤荣,不是不想和张凤荣亲近,只是从小到大,丁庆生都害怕与她亲近,如今看到张凤荣的脸上铺满皱纹,苍老些许,丁庆生的心中也自是有些苦楚与心疼。
关于录取通知书的事情,丁庆生已然放下,改变不了的不如默默承受,在亲情面前,丁庆生总是会选择那么懦弱。
“是,我已经和同学联系好了,后天我就走。”丁庆生将视线从张凤荣的脸上挪开,他怕自己会深陷亲情的漩涡,从而改变自己的决定。
张凤荣轻声说道:“庆生,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二大娘也不阻拦你,从小到大二大娘也做过不少对不起你的事,你这孩子从小上也聪明,二大娘相信你也能明白二大娘的心思,我不求你将来会不会对二大娘好,只希望你能好好的,你只要能好好的,我和你二大爷也算是对得起你爸妈了。”
丁庆生的心头涌上一阵酸楚,他说道:“二大娘,你别说了,我知道我该怎么做。”
张凤荣没有再说什么,丁晓琴扶住张凤荣,她看向丁庆生说道:“庆生弟弟,在外面也不比在家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等在那边安定下来后,一定要记得给我们打个电话回来,不要总让我们牵挂着你。”
丁庆生眼含泪水的点点头。
“庆生弟弟,我也应该向你道个歉,小时候我对你也不好,你也别记恨我,我真没想到二姐会是那样的人,要早知道她是这样的人,当初我就应该和你站在一块,一块抵制她。”丁晓书略带后悔的说道。
丁庆生笑笑说道:“三姐,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我们是一家人,不用说这些见外的话。”
“行吧,大家也都别太伤心了,庆生不过是去外面闯一闯,又不是不回来了,咱们大家都轻松些,不要把气氛搞的这么压抑。”丁凤军呵呵一笑,缓和着此时的气氛。
“就是,要我说,你们就别在那里煽情了,丁庆生不过是出趟远门而已,至于这样吗,搞得跟那些生离死别似的,想当年我出去上大学的时候你们都没有这么对我嘘过寒问过暖。”丁晓棋从堂屋里走了出来,她没好气地说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真是越来越不懂事了。”
丁凤军扭头怒视着丁晓棋训斥道。
丁晓棋被丁凤军的表现吓到,她赶忙紧走两步,待她走到大门口处时才又喃喃自语道:“有本事,丁庆生你走了就别回来啊,哼,到时候看你们会不会后悔!”
丁晓棋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让丁凤军听到,丁凤军气愤的说道:“你个死丫头,是不是找揍!”
说着话,丁凤军就要冲丁晓棋走去,这下直吓的丁晓棋拔腿朝门外跑去。
几个人又轮番劝慰了丁庆生几句,丁庆生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令丁庆生始终想不开的是,为什么自己都已经选择去BJ了,张凤荣依然不愿意将大学录取通知书交给他,难不成家里真得沦落到捉襟见肘的地步了吗?就连丁庆生第一年的学费都拿不出来?
还是说,他们真得不愿意让我去上大学?
想不开的问题,也没有必要再去辩解的意义,在这个家里,丁庆生自认为就是一个外人,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与他们分辨。
三天的时间里,丁庆生又见了李丹一面,李丹将自己的手机号码交给丁庆生,并嘱咐丁庆生到了BJ之后一定要给她打个电话报声平安,丁庆生表示明白。
最后,李丹还说道:“生哥,我要去车站送你。”
丁庆生只是苦笑道:“不用了,我二大爷会亲自把我送到车站上的,再说了,分别永远是最痛苦的,我不想两个人都在分别中痛苦。”
李丹却有些不舍的回道:“可是,不送送你的话,我怕自己会更痛苦。”
丁庆生轻轻一笑说道:“我们还会再见的,你不用这么低落,再见面的时候,可就是在大都市里了,我等你。”
李丹扎进丁庆生的怀里,痛哭流涕。
丁凤军也为丁庆生做了很多事,他担心丁庆生第一次独自出远门会有很多想不到的地方,他特意给丁庆生买了一个崭新的行李箱,并嘱咐张凤荣为丁庆生把每个季节的衣服各收拾几件,直到看到行李箱被塞的满满当当,他才算放下心来。
最后,丁凤军将丁庆生叫到卧室里,说道:“庆生,今天我去城里给你买了一部手机,你到了BJ之后记得买张手机卡放里面,然后打个电话回来,让我们也好放心。”
丁庆生看着丁凤军手中的那部崭新的手机,他的泪差一点就流出来了,他接过手机默默的点下头。
丁凤军暗自叹口气说道:“庆生,你长大了也该独自面对这个世界了,二大爷这辈子也没什么能耐,给不了你想要的东西,我希望你能通过自己的努力能够赢回属于自己的切,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也很嘈杂,二大爷不希望别的,只希望你不要在花花世界里迷失了自己,明白吗?”
丁庆生拼命的点头,未来,这是一个迷茫的词,外面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丁庆生并不知道,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或许自己会越来越好,亦或许自己会真得迷失在外面的世界,一切都准备妥当之后,丁庆生又来到张继来和罗欣怡的坟前。
十几年过去了,这两个坟包越来越小,墓碑已经被岁月刻画成一个满脸皱纹的老人,这块荒地被很多人开垠过,来的人走了,又有新的人来了,反反复复从未间断过,岁月在流逝,世界在改变,丁庆生不确定未来的某一天,这两座坟包会不会被夷为平地。
当哪一天,丁庆生再次踏上这份热土的时候,也许,自己那时才真真正正的成了孤儿。
丁庆生把吉他取了下来,他盘膝而坐,流着眼泪为自己的亲生父母唱起了那道歌,一面忧愁一面泪,一面思念一面醉。
当丁庆生再为父母吟唱思念的同时,陈冰莲那边也开始了自己的骚动,自那天丁庆生讽刺过她之后,她的心里一直很不舒服,而且在不舒服的同时,她也在纳闷。
听丁庆生说的那些话,难不成丁晓棋把丁庆生的录取通知书交还给他了?这怎么可能,丁晓棋不是信誓旦旦的向陈冰莲保证过的么,她说过不会让丁庆生去上大学的,可是那天丁庆生说那些话的时候,也不像是假的啊,为了这件事,陈冰莲可谓是茶不思饭不想,就连睡觉都睡的不踏实,这滋味比当时让她耐着性子等待丁庆生的大学录取通知书都让她煎熬。
陈冰莲实在郁闷的不得了,她索性放下手中的碗筷,要去丁凤军家找丁晓棋,就在她起身欲走的时候,丁凤海察觉出陈冰莲的异样,他抹一把嘴巴,说道:“你这是要去哪里,饭还没有吃完呢?”
陈冰莲斜睨一眼丁凤海,说道:“我出去透透气,你先吃吧,吃完把碗筷放在桌上就行,我回来再收拾。”
丁凤海闻言没有再言语,只又端起碗吃起饭来。
陈冰莲刚走出门外,刚好碰上满脸郁闷的丁晓棋,此时丁晓棋的嘴中似乎还在嘟哝着什么,陈冰莲看到丁晓棋忙招乎道:“晓棋,你这是要干什么去啊,你过来,我正好有点事要问你。”
丁晓棋抬头看向陈冰莲,她没好气地说道:“什么事啊?”
陈冰莲笑着说道:“晓棋啊,前两天我听说庆生要去BJ,怎么,你把录取通知书给他了?”
丁晓棋撇了撇嘴说道:“没有,谁知道丁庆生哪根神经搭错了,非吵着要去BJ。”
陈冰莲大为不解的说道:“他去BJ干什么,再说了,他要去BJ,你爸妈就不管管的吗?”
丁晓棋不悦的说道:“丁庆生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犟起来谁能控制的住,我反正不管了,他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
陈冰莲面露疑色的说道:“丁庆生不会是知道了我们签收下他的大学录取通知书的事情了吧。”
丁晓棋挠了挠头说道:“应该不知道,他说了,他去BJ是投靠他的一个同学,好像他的那个同学也是搞音乐的,如果他知道了这件事的真相了的话,他还不得找我来要啊。”
陈冰莲想了想,此时她的心中有了数,看来那天丁庆生说那些话显然是在维护丁凤军,这么一说,丁庆生还真算是有良心,明明听到了我说的话,他还要那么做,不过,丁庆生要去BJ,看来也跟我说的那些话应该多少有点关系吧,丁庆生要去BJ?嗯,这样也好,至少他一走,我就有了嘲讽丁凤军的话题,挺不错的。
想到这里,陈冰莲狡猾的一笑,说道:“怎么样,晓棋,我说的没错吧,丁庆生就是个白眼狼,咱们费尽千辛万苦,想要把他留在你爸妈的身边,可他倒好,分明是想弃你爸妈于不顾啊,你说你爸妈当年的决定是不是错误的,这回我看你爸妈还不得后悔死!”
丁晓棋瞥了陈冰莲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他是不是白眼狼的我就不清楚了,反正我没有从我爸妈那里看到后悔,相反,更多的我看到的还是不舍,想当年我上大学那会,我爸妈都没有这样对过我。”
陈冰莲故作姿态的叹口气说道:“到底是亲生的女儿不如外来的儿子啊,都被人欺负到这种地步了,你爸妈还那么偏向他,我都替你感到委屈。”
丁晓棋冲陈冰莲翻个白眼说道:“行了,你也别在这里煽情了,都是千年的狐狸你也别跟我玩什么聊斋,我告诉你,这件事就到此结束了,大学录取通知书我不会给丁庆生,至于丁庆生要去哪,我也不管了,倒是你,以后也别掺和我家的事了,我听说我大爷的身体不怎么好,你还是多花些时间和精力去照顾照顾他吧。”
说完,丁晓棋抬腿走人,只留下陈冰莲呆若木鸡般的愣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