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凤海现在听不得别人说起丁凤军的事情,只要从别人的口中一听到丁凤军这三个字,他的心就会咯噔一下,如今这葛玉青又谈及到丁凤军的事情,他又怎能置之度外?
丁凤海打量了一下葛玉青,葛玉青的脸色氤氲着,好像真有什么事要对丁凤海说,算了,进去就进去吧,谁怕谁啊,我倒想看看你这个葛老头子能有什么吆蛾子要玩。
丁凤海打开诊所的门,他率先走了进去,并没有礼让葛玉青,葛玉青自讨没趣的推开门紧随丁凤海身后走了进去。
丁凤海的诊所不大,只是一个七八平方的小土屋,里面的光线很差,此时正值傍晚,天虽没黑,但这屋里已是伸手不见五指,丁凤海划着一根火柴点上蜡烛,蜡烛插在烛台上,丁凤海把烛台放在一张破旧的木桌上,木桌旁边有两个旧长腿凳子,这两个凳子有些年头了,坐在上面咯吱咯吱的响,丁凤海随手拉过一个凳子坐在了上面,葛玉青也顺手拉过另一个凳子也坐了上去。
“说吧,你有什么事?”丁凤海冷冷地问道。
“我先问你一个问题吧,你愿不愿意去当兵?”葛玉青这句话让丁凤海有些愠怒,这个葛玉青到底想干嘛,他一个学校的后勤主任什么时候对这个征兵的事情那么上心了呢?丁凤海没好气地说道:“葛老头,你还有其他的事情吗,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就不送你了?”
“别别别,凤海,难道你真得对当兵不感兴趣吗?”葛玉青有些慌张,他不想还没有得到答案就被丁凤海赶出去,丁凤海现在连看都懒得看葛玉青一眼,说话的语气都略显苍白。
“葛老头,你说这征兵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我都替你累得慌,真得,有这功夫跟我在这里瞎扯淡,你还不如回家早早把饭吃了睡觉去!”
“凤海,你这么说叔,叔可要生气了。我这可是为了凤军这孩子来的。”葛玉青假装生气的样子说道。
“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弟弟而来,可是人却跟我这儿白话了半天,我也没听到你提及关于我弟弟的半点事情啊!”丁凤海无奈地反驳道。
“唉,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实话告诉你吧。”葛玉青略显出无奈,他叹口气继续说道,“我看凤军这孩子是个学习的好苗子,我也不忍心看他这样去当兵,可是现在已经没有办法了,县里刚下了通知,凡是验上的人都必须随军队走,否则就要拉去坐牢,我也知道,周营长答应过你们说要尊重你们的意愿,可是这件事已经由不得他做主了,县里的领导下的批文谁敢反抗。”
说到这里,葛玉青用眼睛瞟了丁凤海一眼,此刻的丁凤海已经没了先前的气焰,他似乎陷入沉思之中,脸色也凝重起来,葛玉青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为察觉的微笑,这笑容稍纵即逝,葛玉青又恢复到严肃的样子说道:“你叔我是看你们兄弟俩感情那么好,我才用几天几夜的时间想出了一个也不是很完美的方法,这不我来,就是跟你商量商量的。”
丁凤海有些发怔,葛玉青说得这话有些大太,听他的意思,连周营长都无能为力了,如果真是这样,丁凤军可真是要疯了,怎么说他们家里人都把希望寄托在了丁凤军的身上,若是他得知了这件事那还了得,上次只不过是受了一点点刺激,就差一点睡过去醒不过来了,这次的话,恐怕他就真得长睡不醒了。
丁凤海木讷地说道:“你说得可是真的?”
葛玉青一着急,屁股都从凳子上抬了起来,他重重地又坐了回去,凳子不堪重负,又是一声呻吟。
葛玉青急切万分地说道:“这事又不是儿戏,我能骗你么?要是我说的是谎话,就让我从这凳子子摔下去!”
丁凤海略有所思一会儿,用质疑的眼神看着葛玉青,说道:“这连周营长都没有办法解决的问题,就凭你这个学校的后勤主任恐怕也是白瞎吧。”
葛玉青冷哼一声,傲慢地说道:“虽说咱不是什么县级干部,但有一句话说得好,县官不如现管,咱不往大了说,就拿这征兵的事来说咱还是有办法的。”
看得出葛玉青的洋洋得意,丁凤海认定这葛玉青确实有办法,他只希望葛玉青的办法不是馊主意才好,否则丁凤海绝不会放过他。
“那,把你的方法说一下吧,我看看可行性怎么样。”丁凤海淡若止水的说道。
“我的办法用一个典故就可以解释,狸猫换太子!”葛玉青为自己的文采感到骄傲,一副无人能敌的样子,幽幽地说道。
“狸猫换太子?这是什么意思?”葛玉青原本以为自己的文采会得到丁凤海的赞美,结果他疏忽了一点,这丁凤海才疏学浅,医学上的典故或许他能够倒背如流,但这种稍关历史的典故对于他这个连初中都没有毕业的人来说简直就是有点对牛弹琴。
葛玉青极其地为自己的文采没有得到赞赏而惋惜,但他又不得不耐着性子向丁凤海解释道:“我的意思就是让你代弟从军,这样一来,你就可以去当兵了,而凤军依然考他的大学。你说,这不正是一举两得的事情嘛。”
丁凤海这回算是听明白了,若想让丁凤军去参加高考,就得牺牲他丁凤海的自由,很早之前丁凤海就听丁世德说过部队里的事情,部队里面是铁的纪律,做什么事情约束性都很强,还有很多丁世德说过的话,丁凤海实在不愿意再回忆,此刻的丁凤海有种左右为难的感觉。
“凤海,你怎么想?”葛玉青打破丁凤海的回忆。
丁凤海稳定下心神之后,说道:“周营长他认识我,我怎么才能替凤军?”
“这个你放心,我得知周长坤对你也是赞赏有加,这样,只要你同意去,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了。”葛玉青见丁凤海有些想要松口的意思,他顿时喜上眉梢,趁胜追击道。
“好,只要不让凤军去当兵,我怎样都可以。”丁凤海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他瘫坐在凳子上不再言语,葛玉青并没有就此罢休,他这个老奸巨滑的家伙,自然要把事情安排的缜密一些,他强压住心中的喜悦,语重心长地说道:“凤海啊,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嘱咐你,今天咱们说的话你千万不要向任何人说,尤其是你的父亲,你想想看,你和凤军都是他的孩子,这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如果知道你是为了凤军这么做的话,他肯定不会同意的。”
丁凤海点点头,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葛玉青又开口道:“我向周长坤说明情况之后,他会安排你参与验兵之中,虽说你是替凤军不假,但这个过程还是要走,为的就是堵住这个悠悠众口,当然你见到周长坤的时候,千万不要说起你替凤军的事情,他的身边那么多人,万一这件事泄露出去,这后果可不是你我能够承担的。”
此时的丁凤海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只默默地听着葛玉青的“谆谆教诲”,葛玉青说得也在理,若不按他说的做,恐怕此事真得会产生什么不良的后果,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葛玉青见丁凤海呆若木鸡般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他心中自是大喜,看来自己的计划得逞了。这个丁凤海要比丁凤军好对付多了,葛玉青轻叹口气对丁凤海说道:“凤海啊,我先走了,你等我消息,我一定会帮凤军渡过这个难关的。”
说完,葛玉青起身就要走,可就在他的屁股刚离开凳子的瞬间,人还没站稳,凳子最终因不堪重负一下子散了,葛玉青一屁股蹲坐在了地上,他尴尬地一笑,起身后拍拍屁股上的土,留下一句这凳子早该换了,便转身走了。
丁凤海在诊所里坐了好长时间,直至蜡烛快要燃尽的时候,他才回家。家里人都在等他吃饭,丁凤军此刻正坐在蜡烛旁看书,看到丁凤军如此用功读书的样子,丁凤海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他要代弟从军,只要丁凤军能上大学,他这个做哥哥的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葛玉青沾沾自喜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今天难得如此开心,他摸了摸自己的衣兜,衣兜里还有些毛票,看看时间也不算太晚,他打算买些荤菜回去就着小酒庆祝庆祝。去往商店的路上,葛玉青又想起丁凤军与丁凤海两兄弟对他的野蛮,一想到这些他直恨的牙根痒痒。
“丁凤军,丁凤海,我不会让你们两个人好过的,胎毛还没掉干净就想跟我斗,看我不玩死你们两个!”
买过菜后葛玉青回到家中,人还没有进屋香味就已经从屋里飘了出来,直钻他的鼻孔。
马冬梅听到葛玉青回来的声音,她兴高采烈地从屋里出来,对葛玉青说道:“你可算回来了,快进屋看看我给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这一不过年二不过节的,怎么想起做这么丰盛的饭了。”葛玉青进到屋里,借着烛光看到桌子上摆着一只鸡,他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他家喂养的一只老母鸡,这只老母鸡早就不下蛋了,有几次葛玉青嘴馋的时候就怂恿马冬梅,让她把老母鸡杀掉,可是马冬梅一直不舍得杀,她还说要等儿子过年回家的时候再吃,这回马冬梅怎么舍得把它杀了呢,葛玉青表示很纳闷。
马冬梅只站在一旁傻笑,不说话。看着马冬梅的笑,葛玉青不觉间汗毛直竖,他打个寒颤后说道:“你傻乐什么呢,怪吓人的。”
马冬梅用拳头捶了葛玉青一下,不等葛玉青说话,一下子便扑倒在葛玉青的怀里,娇羞地说道:“你讨厌,今天下午你说的那些话你都忘了吗?那么肉麻,俺娘说了,男人酒后说得话才是真话,俺娘还说了,懂得跟女人说甜言蜜语的男人才是好男人,俺娘还说了……”
说到这儿,马冬梅有些卡壳,她挠挠脑袋说道:“俺娘还说俺爹就是那样的人。”
其实马冬梅扑倒在葛玉青怀里的时候已经激起了葛玉青的兽性,想想他近段时间里太忙也没顾得上同马冬梅办那事,他打算借此机会慰劳慰劳马冬梅,只是马冬梅的这几个俺娘说把葛玉青的冲动一下子全说没了。
葛玉青一把推开马冬梅着急忙慌的躲到一边说道:“家里有这么多好吃的东西,我还买这些干啥,我看我还是趁着人家店里没有关门,赶紧退了去吧。”说完,葛玉青一溜烟又跑了,直气得马冬梅跺着脚冲他的背影喊道:“你早点回来,鸡凉了就不好吃了!”
第二天,葛玉青昏昏沉沉地从床上起来,昨天晚上运动过量,此刻的他只觉得浑身无力,看来不服老不行了,葛玉青穿好衣服,手扶了扶发酸的腰就去军营里找周长坤。
“葛主任,你怎么有空来了?”周长坤对葛玉青的印象并不好,自从上次丁凤海说到这个葛玉青的为人处事以及给丁凤军做得那些事,周长坤就更是对葛玉青心生厌恶之感。这次见葛玉青亲自来拜访,周长坤并没有打算给他好脸色看。
“周营长,我来是向你报喜的。”葛玉青笑得欢天喜地,两只眼睛都要眯到一块了,周长坤可不知葛玉青的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他一拧眉头,质疑的说道:“不知葛主任有什么喜事要报给我呢?”
葛玉青又是一笑,说道:“我知道周营长想要丁凤海参军,如果我告诉你这丁凤海已经被我搞定,您觉得这算不算喜事一桩呢?”
周长坤一愣,他不是不相信葛玉青说得这番话,他只是在想,这个葛玉青是不是又耍了什么手段才让丁凤海上的套。
“不知葛主任是怎么做到的?”
“其实很简单,这丁凤海本来就有要参军的想法,只是无奈于现在的征兵只限于学校,他是有心而力不足,碰巧我听说周营长挺欣赏他的,于是我就找到他让他以学校的名义去部队,并且顶替丁凤军的名额,就当是代弟从军,这样一来丁凤军也可以参加高考,何乐而不为呢?”葛玉青为自己机智的解释而欢欣鼓舞。
周长坤喃喃自语道:“代弟从军?这倒是个好办法。不过,葛主任,这验兵的步骤可不能少,而且他可以顶替丁凤军的名额,但不能顶替他的名字,另外,我希望这真得不是出于某些人的威胁而被迫当的兵。”
葛玉青略显不开心的样子,有些埋怨地口气对周长坤说道:“周营长这是说得哪里话,我葛玉青是那样的人吗?如果您对我不放心的话,等丁凤海来接受验兵的时候您亲自问问他不就行了么?”
周长坤并没有按着葛玉青的话茬往下讲,他只是心平气和地对葛玉青说道:“葛主任说得这件事果然算得上好事一,怎么说葛主任也算是为了我而奔波操劳,这样吧,今天中午葛主任就留下在这吃饭吧,咱们两个喝一杯。”
葛玉青连忙摆摆手说道:“不了周营长,下午学校里还有个会要开,等有时间我请周营长吃饭,再说了,这点小事也不足挂齿。”
周长坤也不再礼让,他站起身来说道:“那既然这样我就不留葛主任了,眼下我也正好有事要忙,恐怕不能陪葛主任长聊了,这样吧,我让小王陪你聊会。”说着,周长坤就要把王朝歌叫来,葛玉青连忙制止住,他笑笑说道:“不用不用,我也正好有事,有空咱们再聊,周营长你先忙,我回去了。”
送走葛玉青,周长坤把王朝歌叫了进来。
“小王,以你对葛玉青的了解,你认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周长坤重新坐回到椅子上,顺手端起茶杯轻呷一口茶水幽幽地说道。
“这个人老奸巨滑,而且对付人的手段阴得狠不可交。”王朝歌略有所思地说道。
“既然你明白这个道理,为什么还要三番五次的去找他,咱们部队的纪律你恐怕不是不知道吧,部队里的事情向外人泄露这个罪可不小。”周长坤凌厉的眼神扫过王朝歌,王朝歌不免有些胆寒。
“周营长……”王朝歌嗫嚅一句道。
“你不用多说,我知道你是出于好意,想为我排忧解难,但你做事情之前一定要考虑清楚,仔细想过后果之后再去实践,像葛玉青这种只会使阴招的小人,你要少接触,他有着自己的小聪明,以你的资质是对付不了他的。”周长坤深沉地说道。
“知道了。”王朝歌低下头一副接受处罚的样子,语气中夹杂着些许的委屈说道。
“小王,你说丁凤海要代弟从军的这事有几分真实性?”周长坤又轻呷一口水,略有所思的问道。
王朝歌仰起头想了想说道:“我认为这件事的可信度比较强,一来这个丁凤海向来很袒护丁凤军,如今有这么一个两全其美的可行性的方法,他肯定不会放过,二来呢丁凤海本就想要当兵,他这个家庭情况比较差,当个兵至少还可以减轻家里的负担,何乐而不为呢。”
周长坤听了王朝歌看似有头有尾的分析,他只摇着脑袋笑了笑,对王朝歌说道:“这样吧,你去安排一下,明天就让丁凤海过来验一下,到时事情的原委也就明了。”
王朝歌在为周长坤做分析的时候,他并没有实话实说,毕竟他也是这件事的合伙谋划人,能够让丁凤海来参军已经是很不错的结局。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坦白从宽而让这件精心策划的事情付诸东流。
其实周长坤也在矛盾,他既希望丁凤海能来又害怕他也是被迫的,从王朝歌支支吾吾的表现上来看,周长坤心中也明白,王朝歌并没有说实话,但鉴于王朝歌的用心良苦,周长坤也不好再挑明,如今最好的方法还是葛玉青那句话,等丁凤海来了当面问问他此事也就自然明了。
王朝歌还是请葛玉青出面去通知丁凤海,丁凤海也答应了第二天来部队接受验兵检查的要求,葛玉青担心丁凤海说漏嘴,他还特意叮嘱丁凤海几句,直到丁凤海矢志不渝的肯定之后,葛玉青才安心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