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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自那日溪凉告知瑶思璇去西泽灭生大林追逐岑寂的消息之后,西墨浅便一直惴惴不安,他太了解瑶思璇的性子了,虽然平时顽劣得很,喜欢到处闯祸,可是她一向倔强,又嫉恶如仇,还很重感情,对于身边的人往往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此次,西海宫主被妖魔界所害,瑶思璇又在当场,这深仇大恨若是不报,她定然不会安下心来。

那日,他同阡陌神君和流岚深陷大战之中,根本无法顾及她。她恨妖魔两族已是入骨,而这个岑寂可谓是害死芷萱的幕后指使,她早就下了将之诛杀的决心。此次追向灭生大林,依她那性子肯定是不成功便成仁了,为此,即便是有西羽元神护着,他还是心中忐忑,放不下心。

他从架上取下自己的佩剑准备出门前往西泽,看看能不能打探到些消息,寻到她的踪迹。

“药君是要出门吗?”

西墨浅刚走到门口,便看到白衣翩翩,银发披肩的神君离阡陌,他正站在院门处的月牙门边,手中握着拂尘,波澜不惊地看着他。

“神君,你怎么来了?”他站在台阶之上,摇摇看着阡陌神君,拱手相迎。

阡陌掠过万花从,拨开金桂枝子,踱步而来。

西墨浅伸手礼让,将阡陌引进屋去。

“神君可是有璇儿的消息了吗?”两人坐下之后,西墨浅便开门见山地问道。他与阡陌神君一起看着瑶思璇长大的,阡陌对璇儿的关心和爱护一点儿不比他少,思璇这时候遍地寻不见,他又怎么安心?可是看他现在这个轻松闲适的样子,肯定是知道些什么了。

阡陌看着西墨浅一脸焦急,宽慰道:“她现在可是拥有着西羽战神神力的战神,你不用太紧张!”

他何曾不想放宽心呢,可是只要瑶思璇不在自己可以掌控的范围里,他就会觉得焦躁不安,生怕她出什么事情。一千年的时光,她那么活泼爱动的人,竟然在浔浮渊待了整整一千年,她折磨她自己的时候,他也跟着难受,哪一天不是提心吊胆,就怕她哪一日想不通透发了疯,做出些可怕的事情来。这些年,他早就习惯了为她揪心揪肺了,有时候,他恨不得天天守在她身边,让她时时刻刻不离自己的视线。

这次从西海回来之后,她就一直无精打采,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真是把他吓坏了,他守在身边,连眼睛都不敢眨,生怕她一时冲动,提剑杀到魔界去。

现在让他不要太紧张,他还真是做不到。

阡陌看他那个忧思的模样,自然晓得他的心思。或许,他还没有察觉出自己对瑶思璇的感情早就已经变质了吧,每次他看她时的眼神,她受伤时守在她榻前时候的忧心,每次看到她为那个幽冥涧的家伙落泪的时候的愤恨,都是满满的深情,那不止是一个兄长的关心而已。

只是他还没能捅破那层纸,他也没勇气去捅破那层纸吧。他们都明白,那个初云行对于瑶思璇是怎样的存在,瑶思璇为了他将自己幽闭在浔浮渊一千年,知道他死掉之后,又是一副追他而去的生无可恋,知道他有可能再生还,更是不顾一切地要救他。那个人已经是她命中难逃的劫数,恐怕到死也逃不过这个漩涡。而这一切根本不是西墨浅深情所能改变的。

天命就是如此,无法成全的太多了。他对芷萱的感情再深厚又如何,自己掌管这些命格又如何,最后还是逆不得天命,扭转不了乾坤。

他抬眼看到对面台架上的一盆蓝影花,此时正打着花苞,想必正等着月夜吧。一株花有一株花的命数,沐浴月色开至荼蘼,阳光约见,便末花期。

万物皆是如此,该如何便如何,背道而驰无非是凄凉收场。

他凉凉一笑,便抬手扫扫拂尘,眼前便呈现出红梨木桌椅来。

“上次失礼,毁掉了万物泽的家具,此次就算是还上了吧!”

西墨浅微微抬头,看着眼前的崭新家具,笑了一笑,道:“神君专门来一趟,就是为此吗?”

“自然不全是!”

“哦?”

有小童子端茶进来,阡陌接了过来,掀着茶盖,吹吹冒出的热气,道:“你可记得本君摆在书房中的那盏叠悔灯吗?”

西墨浅将那些家具收入小袋子,递给小童子,示意他退下。

“当然记得。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昨日,那灯亮了。”

墨浅一听,大惊。

“亮了?怎么……难道璇儿的前世记忆已经……”

阡陌点点头,抬头望着屋顶,“你我都知道这灯中的记忆是余尘道尊的小弟子熙炫,却怎么都不会猜到那情缘线的另一端是何人!”

“何人?”西墨浅急不可耐地问道,见离阡陌欲言又止,便催促道:“神君就不要再卖官司了!”

离阡陌捋着手中的拂尘,道:“是忘情渡那位神君的情丝!”

“情丝?他的情丝不是被无根长者抽去了吗?”

阡陌浅酌一口热茶,轻叹道:“此事说来话长……”

离阡陌看着西墨浅的焦急模样,就将昨日之事全都讲给了出来。

“什么,余尘道尊竟然失手摔碎了叠悔灯?”西墨浅听到最后,大喊出声。

离阡陌忙抬手,示意他坐下来,不要激动。

“余尘道尊也是气急了才失了手……说起来,本君也有些责任……”

墨浅失神坐倒在座位上,脑中有些混乱。他真是没想到这背后竟是这样复杂的境况。这叠悔灯毁了,只怕没多久,那前世的记忆就会被唤醒,到时候瑶思璇又该如何应对呢?

他沉思半晌,不无疑虑问道:“那叠悔灯将神君引去忘情渡,也就是说,那离痕已经寻到了璇儿吗?”

离阡陌思忖道:“应该是。”

“倘若那离痕知道璇儿不是熙炫会不会对璇儿不利?”他无力去管这些前世情缘,他在意的无非就是一个人的安危。

“他是远古神族的后裔,神力本就不弱,那三重卷虽然能够将他困住,可是却阻止不了他使用神力探寻熙炫的下落,他既然从里面挣脱出来,还找到了璇儿,自然也会知晓璇儿早已经不记得他了。”他顿了顿,又道,“以离痕对熙炫的感情来看,他是不会伤害璇儿的。只是……”

阡陌话到此处打住,长叹一声。

墨浅急得已经坐不住了,忙追问道:“只是什么?神君,你倒是说啊!”

“只是,叠悔灯已经碎了,璇儿记起离痕,离痕参破其中玄机,也全都是迟早的事情。倘若那离痕要将熙炫复原回来,到时候会不会伤害璇儿本君也没什么把握了。不过,既然西羽在,那离痕应该会有所忌惮。”

话毕,离阡陌便轻轻揉了揉太阳穴,眼睛也慢慢闭了起来。

西墨浅看着离阡陌疲惫的面容,心中生出几分不忍。西海宫主之死,他虽然没有一点悲色,可是他知道芷萱在他心中的地位,他只不过是在竭力掩饰,掩饰着自己内心的肝肠寸断,自己一个人煎熬着。想必他现在早已经心力交瘁了,不然换作以往,他早已经亲自去寻璇儿,又怎么会事事靠西羽顶着呢!身为神君之首,他自然知道西羽原身中还潜伏着魔尊的魔性,不牵动自然无事,要是牵动了别说护住璇儿,就连她自己的元神都保不了。

他晓得离阡陌现在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好生休养,韬光养晦。可是,现在这个情况,又不能松懈下来……他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问道:“神君,你昨日去忘情渡,可有向渡情神君借光源卷查探一下璇儿的去处吗?”

他之前去忘情渡找止渡情来着,可是却被守卫拦住了,没能进去。想去沧海仙人那里借追风神灯,可是却听闻沧海仙人已经云游了,短时间里不会回来。最后实在等不下去了,这才决定迫不及待地去西荒大泽亲自寻找。

“渡情神君现在的情况是不可能启动光源卷的。恐怕在离痕这件事情没有圆满解决之前,他都会处于昏迷状态了。”

听到这里,他整个人都快要垮掉了,失神地看着门外,“那璇儿怎么办?”

离阡陌思索片刻,恍惚道:“容本君想想,想想……”

阡陌喃喃数声之后,便没了动静。本就寂寥的万物泽,此时更加安静了,连虫鸣鸟叫都一并止住了,只余二人的呼吸声。

这天界众多法器中,可寻息追踪的倒是不少,可遍寻天下追魂觅魄的也就只有这追风神灯和光源卷了,现下这两处都不能解燃眉之急,也就只好去别去寻了。

离阡陌站起身来,无力道:“本君走一趟梵画界吧,余尘道尊那小弟子要想回来还需要璇儿帮忙,他不会坐视不理的……”

“不必了,我知道她在何处。”

一个声音从门口处传过来,将阡陌的话打断了。

二人齐声望过去时,那人身后又是另一个声音,也是朝着这里而来的。

“丫头,你身上的伤还没痊愈呢,怎么就乱跑……本上仙一路追过来,真是……啊,半条老命快没了……”

说时,便气喘吁吁地来到了门口,伸手将那小姑娘捞进了怀中。

“璇儿之前可是托本上仙照顾你的,你要是有个好歹,本上仙可没脸见她了!”

西墨浅见这二人出现在万物泽,还是这般模样,便踱步走了过去。

“秋尘上仙,你这是做什么?”

门外站着的黄衫女子闻声,赶忙抬起头,目光正好对上墨浅的眼睛,她立马红了脸,往后退开一步,结结巴巴道:“没做什么……没做什么啊,小姑娘乱跑,本上仙不放心就追出来了……”这样说时,脸更红了。她不敢靠西墨浅太近,他的呼吸,他的话语,还有他的眼神,哪怕是再随意的一个举动也能扰乱她的心神,平时来万物泽的时候,她总是偷偷瞧他,暗自窃喜。

西墨浅静静瞟她一眼,便没再追问,而是看向她怀中火红长裙的小姑娘。这小姑娘是一副生面孔,他好像从未见过,不过刚才那声音倒是有些耳熟,似是听到过。

“你方才说是璇儿托你照看的?”他眼神依旧在小姑娘身上。

秋尘垂着头,看着脚下,听他这样问,才低声道:“是……是啊,怎么,药君不认识她了?”

他应该认识她的吗?

他不记得璇儿除了碧落之外还收过其他女子的!

秋尘抬眼望见他锁眉思忖的认真模样,便嗤笑一声,道:“药君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她是云诗啊!”

初云诗?!

没多久不见,她怎么长这么高了!上次见她的时候,也不过就是个几百岁的小姑娘,现在怎么就变成了这么大的姑娘了?还有,她之前不是一头垂至脚踝的银发吗,怎么现在变成浅蓝色的了?

秋尘见他那副惊讶神色,嘟囔道:“谁家的姑娘不会长大啊?云诗本来就不同于那些小孩子,长得快些也没什么稀奇的吧!倒是你……”

她这样往下说,却被西墨浅一个淡淡的眼神给哽住了……

西墨浅拧眉道:“本君怎么了?”

“你……”她很是见不惯西墨浅皱眉,一副苦大仇深样子,可是又不敢公然顶撞他,只能黯然地咬着唇,强作镇定地看向他,那一抬头便看到身后走过来的离阡陌,便行礼道:“原来阡陌神君也在啊,好巧,好巧!”

斗嘴斗了好一会儿,竟然是没发现还有个神君在吗?这到底是多没有存在感啊?

离阡陌掩口轻轻咳了两声,冲她微微点了下头,然后便看向了初云诗。初云诗也正好抬起头来将他望着,二人目光两两相对。

初云诗矮矮身行礼道:“神君!”

“你方才说,你知道璇儿身在何处,是也不是?”离阡陌深深看她一眼,一段时间不见,她变化竟如此之大。

这参云术……她果然是那人的妹妹没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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