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酆都城西南方向,翻过一座僻兰山,便是雪花谷东南方向的岔路,在这条岔路上,有裴老的非衣花院。
从非衣花院开始,沿着道路,再向东南方向车行近半个小时左右,会到达一片郁郁葱葱年代久远的梓树林。穿过这片约两公里长的古代梓树林,一片辽阔的草原就会出现在眼前,这片草原,有一个非常神圣的名字——纳维草原。
“纳维”在古阴间语里是“广袤”的意思,见字如面,纳维草原是非常地辽阔,几乎占据了酆都城南方的所有区域。
纳维草原西起古梓树林,东至绵延不绝的封灵山脉,北面再走十公里的沙石地就能看到酆都城南大门,南面穿过一片迷雾森林之后,是异常险峻、近乎垂直、海拔八百多米的离殇山,如果有幸爬上并翻过离殇山,便能看到阴间大陆最外围的海洋——南太平海。
被高山和树林环抱的纳维草原,已经存在了数万年之久。纳维草原经历过和平繁华,也经历过硝烟战火,她和生存在其中的动物植物一样,一起见证着阴间漫长悠久、沉甸厚重的历史。
在纳维草原上,有很多大小不一的无名湖泊,生存在这里的动植物都是依靠它们生存繁衍。
在距离酆都城南大门约三十公里处的纳维草原上,有一个长约八十米宽近六十米的大型湖泊,是阴间四大著名内陆湖之一,血翼湖。
血翼湖地处纳维草原的咽喉之地,四周生长着很多茂盛粗壮的树木,也栖息着很多各式各样的动物,是酆都城和纳维草原深处之间的天然屏障。
在这里,曾经发生过无数的战役,胜者要么直踏草原深处,要么直取酆都城门,所以自古以来,血翼湖都是阴间战时的必争之地,也是喘息之地。
由于战火很容易发生在这里,湖水经常被死去将士的鲜血染红,血红色的湖水又将到这里捕鱼的鸟儿翅膀染红,在古时,常常能见到血红色翅膀的鸟儿在湖面上空盘旋,血翼湖便因此而得名。虽然今天血翼湖不再是血红色,但是她的名字,一直流传至今。
因为是战略要地,所以,在血翼湖的旁边,古人修建了很多大大小小的石楼、石堡、石墙、石屋等等建筑,用来掩护、躲藏、狙击。然而,经历了数千年的和平休整、风吹雨打之后,这些战时就已经破损的古建筑依然屹立不倒,丝毫没有破落的痕迹。仿佛它们在坚守的,不是遮枪挡箭的壁垒功能,而是沧桑历史的无言见证。
在这些建筑附近,居住着很多夜狼族的族民。夜狼族类似游牧民族,天性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不像其他四大家族,他们没有自己固定的城池,只有三大常驻地。第一大常驻地位于酆都城东面五十公里处的戈尔草原,族长独孤信和次女独孤伽罗常年居住在那里;第二大常驻地位于酆都城北面七十公里处的霞光草原,夜狼族的长子独孤文毓带领很多族民居住在那里;第三大常驻地就是纳维草原的血翼湖附近,夜狼族的长女独孤金罗,就居住在这里。
在血翼湖生活的夜狼族族人,他们有人搭起的是最简单便易的帐篷,有的人搭起的是类似人间的蒙古包,还有一些手艺奇巧的人会自创住房,用古梓树坚实的木头和动物毛皮搭建成防风抗冻的毡房。
这时,阳光渐渐赶走了清晨的薄雾,缓缓洒向大地。一些夜狼族的居民,走出房间,生火做饭,不一会儿,炊烟便袅袅升起,空气中弥漫起微微的米香菜香。但是,若是看向他们的锅里,会发现都是一锅一锅的树叶加米汤,再无别的东西。
这段时间还好一些,虽然冰蛾族依然在持续减少动物毛皮的收购,但石象族略微增加了一些粮食供应,这给夜狼族多了一点喘息之机,吃不饱,却也不至于饿死。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家大小姐独孤金罗的缘故。
当时,冰蛾族商业政策的调整,相当于直接断了夜狼族最大的挣钱来源。而阴间动物的减少,也让他们可以打猎得来的食物变得更少。最后,石象族因为独孤金罗拒绝了石寿的求爱,减少了粮食供应,这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夜狼族的居住地非常广泛,而且有很多人住的非常分散,他们都是有能力自保的人,大概占夜狼族人口的三分之一左右。剩下三分之二的族民大多都是自保能力比较差的,所以大多居住在一起。在这次断粮事件中,有近千人活生生的饿死了,其中有一半是成人,有一半是孩子。
当时独孤信自己家里都没有剩下一粒米,只吃煮菜叶,粮食全都分给了族人,即使这样,也没能熬过这段危机,这一切,只因为自己的大女儿不愿意向石寿低头。
上古家族之一的夜狼族,机敏睿智、拥有高昂头颅的他们,到了崩溃的边缘。
接近心碎的独孤金罗,在亲手帮忙掩埋了很多族人的尸体之后,终于放下了她的自尊,在表面上迎合了石寿。之后,石象族才少量增加了粮食供应,夜狼族族人的生活才渐渐摆脱了绝望和恐惧。
“伽罗,你这么早来做什么?”
在一个中型毡房里,独孤金罗穿着睡衣,带着一丝愠怒问道。
独孤伽罗坐在姐姐的床边,浅浅地笑着。
“来看你呀。”
独孤伽罗轻声回道。
“你姐姐活得好好的,有什么可看的!从你那里到这边,少说也要四个小时的时间,这一路奔波你能睡吗?你的身体本来就不好,还总是夜里不睡觉,我看你不是来看我的,倒像是来气我的!”独孤金罗瞪着自己的妹妹,恨恨地说道。
独孤伽罗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姐姐,也不恼怒,雪白的脸上仍然挂着一如既然的浅笑。
“父亲呢?”独孤金罗看妹妹不为所动,口气不再那么生硬。
“他……还好。”独孤伽罗脸色微变,但那表情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依然是那抹干净的笑容。
独孤金罗看着日渐清瘦的妹妹,压抑已久的感情瞬间涌上自己的心头。不满、疑虑、愤怒、耻辱、难过、不舍等等积压的情感混杂在一起,拧成两股浊泪,从她的眼里直直地掉了出来。
独孤伽罗向前紧紧抱住了哭泣的独孤金罗,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侧脸轻轻靠在姐姐的肩膀处,望着毡房外屹立了数千年的石堡,眼神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