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的双抢，王延琦家早稻早已收完，那天早上王延琦正忙着插秧，却见芝老头远远地在那呼喊着自己的名字，王延琦明白，应该是成绩已经下来了，王大海丢掉自己手里的秧，一声大喊：
“哈哈哈，好消息来了，我就说我今早上左眼皮一直不停地跳咯，我们家女争气，崽出色，这个好字写全了！”他经历过一次这样的情况，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不由心花怒放，其实这几天他一直在盼望着，心里那份焦虑一直憋着没说出来，他也打听了，都说这两天应该有消息下来，看到芝老师前来，想想肯定是好事上门了，连忙招呼刘素梅：“梅子，别干了，回家，崽高中了，回家招待老师！”
刘素梅其实不用招呼，早已上岸洗手，扯着嗓子喊不远处的大江夫妇：
“二叔二婶，七疤头高中了，七疤头高中了！”
尖锐的声音一下传遍整个田野，人民不由都直起腰杆，听清的赶紧喊一声祝贺，没听清又喊一声附近的人问问是怎么回事，一时呼喊声此起彼伏，随后整个田野都洋溢着欢笑声和祝贺声，刘素梅也不管后面的丈夫儿子怎么样，自己风风火火走在前面，她有点不知道眼睛该往哪看的感觉，只能瞄着在公路边等待的芝老师一步紧一步地赶着，周围都是祝贺声，她机械地点头回笑，却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她觉得整个三湖町都在看她，她是整个三湖町的焦点，延静高中时她哭了，但这次她一点都不想哭，她只害怕自己别笑得太离谱了！
芝老师微笑着就站在前面，刘素梅笑得很不好意思，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害羞过，看着芝老师甚至以手掩住扯得太大的嘴扭捏地转过身去，却又不自觉地扭了几下腰胯，却不知道说什么好，还是后面赶来的王大海在喊：
“芝老师，进屋进屋，素梅啊，屋里太邋遢了！去老二家那边！”
“恭喜你们啊，571分！全县第五名！”
“哦！哦！哦！好！好！好！”
王大海夫妇对分数没有概念，只能机械地回答。
“我到了一趟老家。顺道来接延琦去填志愿，这就走，不进屋了，这就要走！”
“喝口水再走，总要喝口水的……”
“晚上来，现在正事要紧！呵呵！延琦，赶紧换衣去！”芝老师打断王大海的话催促。
王延琦骑着单车，后面带着芝老头，芝老头却不跟他说话，自顾自地哼着样板戏选段，几十里路芝老头居然没有间断过，这老头有点得意忘形了，到了学校才知道，原来芝老头的重点班考了三十多个，上重点本科的都有五六个，这在当时是很了不起的成就了，那时的总共录取率只有百分之十几，能上本科的只有百分之几，何况重点本科！
王延琦一直压抑着自己，到了学校见到同学就完全释放了，找个理由撇开芝老头就寻着一帮打篮球的同学玩球去了，满场飞奔，逮着机会就想把球去扣进篮筐，尽管一次都没扣进，却乐此不疲，就好象跟球和篮筐有仇，一次又一次把篮筐虐得哗哗烂响！中间芝老头喊住他，要他去填志愿，他一把搂住老师的肩傻笑；
“随便！能上哪个学校就读哪个学校，您看着办，您帮我填，我不管！”
“自己填去，重本，一般本科，专科，中专，委培，定向，自费，十几个志愿要填，自己看资料填去，填完了再来打球……”芝老头呵斥！
“说了您帮我填，你说上哪我就上哪，您是我爸对吧！”
芝老头一愣，他觉得王延琦今天有点放肆，正不高兴呢，没想到王延琦后面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也不知触动了心里哪根弦，竟一时眼眶一红。
“那第一志愿填复旦大学了哈，土木工程专业哈，应该可以上，喜欢不？”
“好！您说了算，只要您以后来看我不嫌远！”王延琦脸都没回，又跑过去打球，撂下一句话让芝老头在那发呆！
芝老头还是精挑细选填好了一份志愿表格又亲自送到球场边喊王延琦过目，他觉得自己真是上辈子欠了这个混蛋的，自从十年前自己破格招了这小子，就一直伴随他成长，看着他长大，亲手培养他成材，为他操的心比自己还多，他倒好，完全不操心，但芝老头心里暖洋洋的，自己没有儿女，王延琦对自己的信赖是亲人的范畴，他也觉得自己很多时候扮演的就是父亲的角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