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过也好,恨过也罢,如今早已过去了不是吗?她改日一旦投胎转世,便再也记不得当年事,你若是还心心念念着不忘,到底折磨的,也不过是你一个人罢了。”
“是啊,念念不忘又有何用,折磨的,终究还是我自己。”沧澜勾了勾唇,终于释然。
殷睿宸笑问:“可是想开了?”
沧澜取过他手里的狼毫笔,又在玉案上落下笔墨,笔锋凌厉潇洒,几笔而就,一只展翼翩飞的仙鹤便跃然于他的笔下。
“无端日暮东风起,飘散春空一片云。”殷睿宸笑着摇了摇头,“但愿你是真的想开了。”
“我想开与否,不过早晚,反倒是你,何时才要启程去东水?”
“怎么?我这才待了不过几日,你便急着想要赶我走了?”
沧澜道:“待你处理完那些杂乱事宜,再来我这水神府,到时你同王妃想待多久便待多久,我绝对不赶你。”
殷睿宸朗朗一笑:“哈哈,若真到那时,我可就未必想来了。”
“不来就更好不过了。”沧澜将狼毫笔收了起来,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玉案上虚点一记,那画中的仙鹤眨了眨眼,便扑腾着羽翼飞了出来。仙鹤头顶一片朱红,脖颈修长,羽毛洁白,双腿纤长,本就是因为外形极美,鹤鸣悦耳,所以才会成为众多仙人喜爱的坐骑,而这只从沧澜画中飞出的仙鹤,比之其他,却又更显得举止潇洒,神采飘逸。
“我来本就是想告诉你,明日将去一趟水神府。”殷睿宸抬手,将那只清灵的白鹤招了过来,停在他的手臂上,红色的脚趾抓着他青色的袖摆,机灵的眼睛却仍随着沧澜的方向转来转去,“此鹤不愧是你以心血所养,形态出众,神采不凡,而且心智已开,恐怕就是比之太乙真人的坐骑,也是不落下风的。”
“真人的座驾吃的可都是天材地宝,我这小东西又怎么比得上。”沧澜摇了摇头,便岔开了话题,“你此去东水,王妃可会同去?”
“自然要去,此番同去东水游玩一番,再往一趟天庭,接着回蛇界拜见一下各位长老,之后便得带娘子回云阳城了。”殷睿宸在心中默算了一下日子,笑道:“否则,若是错过了娘子长兄的婚事,恐怕她会后悔终生的。”
殷睿宸说去东水龙王府,那自然是出言必行的,第二天一早,沧澜也不知从何处招出一辆车,玉藕珊瑚作底驾,青莲荷叶作蓬,驾车的是俩名人首鱼尾的水族精怪。一路疾行,犹如风助,所经之地,鱼虾水怪皆躲避一旁,声势不可谓不大,所以还不待殷睿宸到达东水龙王府,他的消息却已经传到了龙王耳中。
“龙王,龙王,有客到,有客到。”
“有客到就有客到,你慌什么。”鳌将军冲进门禀告之时,东水龙王正歪坐在红色珊瑚椅上,脚旁半跪半伏着一个妙龄女郎,时不时地以青葱玉手捻起各色山珍灵果递到他口中,而他的目光却是不时游移在几步外那扭着腰肢献舞的美人身上,对于鳌将军如临大敌的态度显得云淡风轻得多。
鳌将军一身金甲,手持一根长柄金瓜锤,只是这原本身长如山、气势雷霆的汉子现在却是急得满头大汗,他见龙王对自己的话没什么反应,忙解释道:“可是来人乃是蛇王殷睿宸殿下啊,而且观他来势汹汹,恐怕来意不善啊。”
“什么?”东水龙王吐出口中的红灵果,一把将脚旁的女郎推了开来,问:“蛇王殿下?!已经到哪儿了?”
“估摸着应该已经快到了……”
不待他把话说完,东水龙王已经拍了拍手,道:“别跳了别跳了,都出去。来人啊,快去收拾收拾,准备迎接蛇王殿下。”
收到命令,整个东水龙宫顿时乱成了一团,搬东西的搬东西,遣人的遣人,而龙王则理了理身上的衣冠,迎出了龙宫外。
“蛇王殿下莅临,微臣有失远迎,还请恕罪。”眼见那一阵祥光顺风而至,龙王忙收了收袖摆,微微抬高了声音,躬身而迎。
龙王话音方落,那水妖驾驶的车驾便到了龙宫外,稳稳地停在龙王跟前。殷睿宸揽着娇妻半倚在珊瑚椅上,笑吟吟地看着东水龙王,道:“居然能劳烦龙王亲自来迎,本王的面子还真是不小。”
“蛇王殿下见笑了,还请入宫一叙。”
殷睿宸小心地搀着秦落雨下了车驾,见东水龙宫看向秦落雨时那微带疑惑的眼神,便勾了勾唇角,介绍道:“这是本王王妃。”
东水龙王顿时大惊,又冲秦落雨俯身行礼,自责道:“瞧微臣现在这老眼昏花的,竟不知尊驾乃是蛇王妃,真是失礼了。”
“龙王大人莫要多礼。”见他频频行礼,秦落雨尴尬得想躲,却总是被殷睿宸揽着无法动弹,只好面色绯红地受了他的礼。
东水龙王并没有她原想的那么老,自然更称不上老眼昏花,他瞧起来约莫而立之年,个头高壮,肌肉纠结,满头张狂的金发,以及满腮的金色胡须,若是在外头碰上,少不了会让人把他当成绿林强匪一类的人物。
秦落雨甚至隐隐有点怀疑眼前之人究竟是不是天娇龙女的父亲,那天娇龙女虽然刁蛮任性了些,可那容貌身姿却是绝美的,同眼前这位龙王可没有半点想象。
也许,这位东水东王的妻子是个美人吧。半晌也没想明白,秦落雨只能下了如此定义。
其他二人自然不知道她的想法,他们一前一后地进入龙王宫,落座奉茶,而后便开始东拉西扯地闲聊起来。
殷睿宸不提此次上门的目的,东水龙王也不问,只漫无边际地聊一些天上人间近百年来的诸多变化,谁也不着急。
秦落雨对这些事情似懂非懂,更不会主动插话,只抱着怀里的瑞,侧目盯着笑意盈盈却又高深莫测的自家夫君。
如此聊了约莫一炷香功夫,东水龙王终于忍不住先败下阵来,他捋了捋杂乱的金色胡子,嘿嘿笑道:“蛇王殿下莫要见怪,殿下见解不凡,微臣今日有幸同蛇王殿下畅聊,便不觉多嘴起来了。这半晌都是微臣在提,却还不知蛇王殿下此番所为何事呢,若是有要事相商的话,微臣可就罪过了?”
“的确是有些事,要同龙王相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