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葵所说的这出引蛇出洞,倒也不难。
一开始只是从院子里的丫鬟里传出一些话来,说大小姐不知吃错了什么东西,导致腹痛难忍,医术高明的二夫人也都束手无策。
后来这话越传越玄乎,竟然已经开始说大小姐早就得了不治之症,命不久矣。
是夜,明月高悬。
湛亮的星子闪耀在黑色的夜幕中,院中中的香樟树随风摇摆,空中弥漫着香樟特殊的香气。
秦飞花屋子里还亮着灯,闪烁的烛光下依稀映照出屋里几个人正坐立不安的说着什么,西侧的小厨房里一个小丫头满面愁容的摇着蒲扇煎药,不一会儿药煎好了,她小心的将苦涩的药汁倒在瓷碗里,碗的旁边搁着一个装着果脯的小碟。
将托盘端着进了屋,小丫鬟道:“小姐的药煎好了,快趁热喝吧,否则凉了药性就散了。”
王妈妈看着躺在床上毫无所觉的秦飞花,急的直跺脚:“小姐方才疼得晕过去了,哪里还喝得下药?这下可怎么办呀!二夫人,您快想想办法呀!”
二夫人长叹一声道:“我能有什么办法?她这病症,我见所未见,实在无从下手。依我看,恐怕只有大罗神仙能救她了!”
一群人正急得焦头烂额,却听院外传来一阵蝉鸣,吱吱乱叫好不聒噪。
大夫人不耐烦道:“这才什么时节,蝉就开始叫了,蕊叶叫人拿杆子去粘了,免得吵得大小姐不好休息。”
蕊叶应了声是,拉开房门正要往外走,却直觉眼前一黑,身子一软,就顺着门滑了下去。王妈妈眼见不对,急急忙忙上前来看了看她,问道:“蕊叶,蕊叶你怎么了?”
蕊叶没有被叫醒,王妈妈却跟着一头栽了下去,大夫人和二夫人惊慌失措的准备站起身来,却只觉一阵异香扑鼻,接着就没了知觉。
院子内外,除了蝉鸣,已经没有了别的声息。
而正在此时,一个草绿色的小东西“扑棱棱”的从敞开的大门飞了进来,落在秦飞花的枕头旁,若是其他人还醒着,必然认识那东西是一只蝉。
那蝉看起来与平常的蝉长得非常不一样,它通体为青绿色,背上是一对透明的双翼,着实是非常少见的蝉种。
来不及等人细想,就见那绿蝉的身上“腾”的冒出一股青烟,再定神一看,却见一个身着普通灰褐色大褂的小年青正坐在床头上,他弓着腰,将手轻轻的探向床上秦飞花的肚子方向。
还未触摸到,青年只觉手腕处一紧,已然被人握住制止了接下来的动作。他微微一愣,再细看,却发现方才一直闭眼沉睡的秦飞花已睁开了眼,而自己的手正是被她攥在了手里。
“怎么是你?!”秦飞花几乎瞪穿了一双眉目,看着眼前的男子满脸不可思议。
原来那青年是平日里到院子里修剪培育花木的小厮,长得眉清目秀,却有着非常厉害的驼背,那个弯曲的腰背仿佛一张拉满弦的弓,平日里沉默寡言,一整天也说不了两句话。秦飞花原本不认识他,但前些日子她想在院子里种几株茶花,便是青年来打理的,一来二去两回,秦飞花倒是记住了他的模样。
而此时的青年已然从方才的失神中回神过来,镇定非常的解释:“听说大小姐身体有恙,我来看看。”
秦飞花冷笑道:“你来看什么?我与你素无往来,身体有恙与你何干?你到底是什么人?有何图谋?”
气氛剑拔弩张,内室却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他倒是没有什么图谋,只是想看看在大小姐身体里种下的鬼胎,是否还安好咯?”
青年这回十足的被惊诧住了,面色突变,不敢置信的问:“屋内是谁?你如何知道鬼胎的事情?”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红葵挽着秦落雨的手臂懒洋洋的从内室转了出来,一边走一边小小的打了个呵欠,道,“没想到你这只小小的绿翼蝉,本事还不小。”
青年公子眼见身份被揭穿,他却看不清眼前人的身份,顿时觉得此地不宜久留,转而便想脱离秦飞花的禁锢,想要尽快的离开这个地方,红葵却不紧不慢的上前拍了拍他的肩道:“别想从我的眼皮底下跑走,你逃不掉的。”
青年公子被她一拍,身子犹如千斤坠压下,顿时动也不能动,背弓得更厉害了,他暗暗咽了口唾沫,壮着胆子问:“你到底是谁?!”
“姑奶奶红葵。”红葵拍了拍他清秀的脸,“我说小家伙,你才蜕壳羽化没多久吧?怎么就正经事不做,净做着乌七糟八的事情呢?”
“我没有,那只是一次意外。”
秦飞花在一旁静静听了半晌,已然脸色苍白,问:“你们什么意思?他就是那天夜里的男人?他是一只蝉?”
红葵道:“他是一只绿翼蝉,个子相
较普通的蝉要小一些,但通体碧绿,双翼透明,看起来比普通的蝉漂亮许多,然而这种蝉还比平常的蝉要聪慧一些。”
青年道:“我名叫不知雪,的确是绿翼蝉。我原本一直蛰伏在秦府地底下,因机缘巧合开了神智,于是没日没夜的在地底修炼,五百年了,前几个月才终于蜕壳羽化。但是当时我羽化之时,被大小姐养在院子里的猫给惊吓了,内丹摔了一道裂痕,导致背上的蝉翼出了些问题,即便是化成人也收不回去。迫于无奈,这才佯装驼背,因秦老爷可怜,收留我到秦府做小厮,我这才在府中留了下来。”
“所以你并不是驼背,那是你的双翼?”秦落雨好奇的盯着的的肩胛骨。
不知雪连连点头:“的确如此。”说罢双肩微微一抖,一对绿黝黝的透明双翼刺破衣服伸展而出,轻盈的在空中轻轻舞动。
红葵盘着手道:“长着一张不错的脸,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夏生秋死,蝉不知雪。呵,可惜却没有一副好心肠。莫非你就是因为大小姐的猫惊扰了你,所以你才以此报复?”
不知雪慌忙摇头,豆大的汗珠子从额头滑落:“蛇君明鉴,我对大小姐并没有恶意。”
“无恶意?难道你不知道蝉在孕育过程中会吸取母体的生命力以维护自己的生命?她只是一个凡人,如何能承受一个鬼胎的索求?你这样岂不是要害死她?”
不知雪解释道:“那只是一次意外,当时月圆之夜,我在香樟树下吸收日月精华,谁知大小姐误打误撞的跑了过来,还同我一起坐在青石板上聊了许多。后来……后来也不知怎么的,意乱情迷之下就出了事。”
“我……我也没想到,大小姐就因此怀孕了。”不知雪喃喃道,“而且后来发现的晚了,那孩子已经成了型,我再想将他除掉就除不掉了。”
“没有什么除不掉的,你不过是舍不得自己的孩子,毕竟只是舍弃一个凡人的性命,你根本就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