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两两急催云驾，飞到近处的时候，见着了三位长辈。
先是自家的贺师叔，立在云头施法。浓云之下，暴雨倾盆，地上翻滚的岩浆烈火正逐渐冷熄。
施法的时候，贺宅人尚有余力，正跟辈分更高的程剑也说着话。
“师叔再遇上这样的事情，可别再勉强。您要是没了，天下就又少了柄好剑。乌龟乌龟。”叮嘱时候，贺宅人也颇诧异：四境杀七境，程剑也惊才艳艳之外，还得七境那位蠢得离谱才行。
仅是尸体便能烤得方圆十多里化作岩浆火海，贺宅人大宗高徒，实在理解不了——这样的真元，灌到狗身上都达了不得。
“行了、行了。”程剑也全然不放在心上。
“倒是你‘乌龟乌龟’地，又是怎么回事？”几年前程剑也见过这位深居简出的师侄，当时贺宅人还没这么圆润，说话也不加这四个字。
“弟子有福，修得了玄武象，眼下正做归元修行，前些时候修行除了差错，需得嘴上挂念，又不敢造次。便是如此了，乌龟乌龟。”贺宅人解释道。
语气平静，可确是了不得的福气。同是七境归元修。贺宅人不同开心真人，将就只是嘴上将就，修的仍是玄武。
今日最出色的年轻修家，来日最凶悍的巅顶高人，总有他一个位子。
程剑也“哦”了一声，挠挠头起了个歪心思：“乌龟既是王八，念王八如何？”
“也成，王八王八。”贺宅人回答。
“天下的乌龟王八都是蛋里生出来，你再加个蛋字，不算是返璞归真么？”程剑也图穷匕见。
“师叔可别取笑我了。乌龟乌龟。”贺宅人苦笑不得，这般显然，师叔拿自己当小孩子么。
倒是……贺宅人早早就瞧见了远处藏着的冯两两，这倒是个小王八蛋。
想都不用想，扭扭捏捏肯定是做了亏心事。
“快出来吧，小王八蛋，都瞧见了。乌龟乌龟。”贺宅人顺势，开口把自家师侄揪出来。
后者讪讪显身，辈分小，朝程剑也、贺宅人挨个行礼。
如此情景，倒像是程剑也老早就瞧见了她，再一番旁敲侧击……
程剑也笑容玩味：“好玩不？威风不？”
“啊？师叔祖……”
“行了。”程剑也摆摆手，晓得她有多机灵，装傻可不顶事。
程剑也指指满目疮痍、腾着水气的地面，指指听不着说话、还糊里糊涂的齐刃，再指指自己。“可还有别人知道？”
“没有了。”问的是什么不言而喻。冯两两老实回答。
“那就成了。”程剑也拍拍手：“我做长辈的，得大方一点…既往不咎。”
言外之意便是，今后要是逮着了，可别怪……
冯两两乖乖应是。
贺宅人摇摇头。修家岁月悠长，彼此间辈分都乱的很。别看冯两两需得唤程剑也一声师叔祖，可实际上两人差不多大。以前冯两两学剑，还在北剑山上待过几年，瞧这两人说话神秘兮兮的样子，想来关系还很不错。
“法术还得一阵子，还请师叔祖……”
贺宅人还未说完，程剑也就摇摇头：“我先不急，待会还有事跟你说。”
贺宅人稍觉古怪，自己不善交际，与这位小长辈不过认识而已，又有什么事情要说。
等到冯两两带着齐刃飞远了，程剑也再不撑着，趴在云驾上呕了一口血。
贺宅人大惊失色，程剑也伤到呕血，以他的修为，先前却没有发现，实在不应该。
“不用担心，我没事。”程剑也摇摇头，“你专心施法，我这伤…你也治不了。”
簪子剑上沾了血迹，程剑也的伤便由此而来。
开心真人身死，磅礴火元外泄，两人才脱魔爪又陷险地。
簪子剑两剑已然耗尽灵光，再难飞行。
程剑也只好用了一招以命饲剑的邪佞法子，以重唤起剑中灵光。
重伤换两条命，还是赚了。
……
大抵是已然吃过一次的原因，这次“平添”的副效只用了一个时辰。
冯两两手里正拿着窄窄瓷瓶，听齐刃讲开心真人如何蠢死第二次的事情。
瓷瓶里原本放了两枚“平添”，一点真水。
前两天冯两两出关，感应到这点真水在北剑山下，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当时假扮程剑也只是好玩，祭炼草草的画皮，莫衣水一眼看得穿，认出气意，知道她究竟是谁。可齐刃不过刚入修行，还当柳叶儿就是那副程剑也的样子。
最要命的其实是：明明山与北剑山互不往来，北剑山那位进境慢、辈分高的程剑也，莫衣水并不认识。自然不会与齐刃讲明。
试想两人碰了面，辈分高到吓人的程剑也被人喊师侄儿……
做贼心虚，冯两两到了剑藏，不敢见齐刃，先向王钱圆打探。不慎露了形迹，这才有王钱圆被堵嘴的事。
两人缠斗之间，又探到齐刃有难。冯两两撂倒了王钱圆便急敢过去。
只可惜还是晚了。人没事，可该误会的已经误会了。
云驾飞驰，未向北剑山，而是再北再西些，落到了一处雪山脚下。
雪山脚下大大小小好些个湖泊，便是乾坤诸多大河的源头，亦是水行大宗“江流”所在。
才打了王钱圆，去剑藏又是麻烦。今日的麻烦事已经够多了，还是先拖一拖。
湖水清澈，雪山倒影随水波晃动，却才是江流真正所在。
冯两两的云驾往影上一落，耳边水响一声，齐刃脚便落到了地上。
如若眼力了得，便能看见倒影的雪山上多了两个小小的人影。
冯两两说过她宗门中人多，如今来了，发现确实所言不虚。
好些个弟子，来来往往，比得人丁稀薄的明明山可热闹的多。
冯两两在自家宗门辈分也不小，行路经过，向她行礼“师叔”、“师叔祖”的也不在少数。
边走边应着礼，冯两两又想起要紧事，急急转头问：“他没问到师叔你是哪家弟子吧？”
“没有。”齐刃摇头，程剑也没有问到这一处。
“那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