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日的时候,面具人又出现在了我的屋子里。
“皇后准备把你送给皇上了?”
他问这话的时候语气很随意,就像在说皇后准备送皇上一个东西一样。思即此,我突然有些自嘲,十年说的话到底是影响了我。看,我都觉得自己和东西不一样了。
“嗯!”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我回答之后他就变得很愉悦,他推了一下他的面具,“开窍了,愿意做皇上的妃子了?”
我倒了一杯茶,他很自然的伸手来接。我避开他的手,自顾自饮下,“我愿意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皇后娘娘的决定。”
他把手缩回去,语气变得阴郁,“如果皇后不呢?你就不想做妃子了?”
我不想吗?
想。
不想。
我觉得自己心里有两只小人在打架,一只说想,一只说不想。
我暗自心惊,这只说想的小人,到底,是什么时候,住进了我的心里?
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想与不想,又与你何干?”
面具人不怒反笑,甚至有点欣慰,“看来四位嬷嬷教的不错,知道反驳了!”
我以为他又会离开,没想到他特别自然的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悠悠的喝起来。
我等了一会儿,看着他毫无离开的意思。索性不理他,背起我的书来,知冬嬷嬷说皇后娘娘明日会检查我的功课。
“知我者谓我心忧”,我皱眉,这些诗总是特别奇怪,把简单的话弄得文绉绉,然后背起来就很麻烦,“知我者谓我心忧”,下一句到底是什么来着。
“不知我者谓我何求。”面具人大概是看不下去了,他抽走我的书,“你脑子是笨的吧!这么有韵味的诗,怎么背起来还这么吃力?”
“没有韵味!”我试图抢回我的书,被面具人轻飘飘的躲过去。
然后他问我,“你知道什么是韵味?”
“我不知道啊。”
我不知道为什么皇上会喜欢这样的书,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些文人墨客喜欢写这些东西。我不喜欢看书,也不喜欢背书。可是知冬嬷嬷说,不只要背,将来还要会写。
面具人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所谓韵味,就是说这句诗,读过之后回味无穷,如乐曲绕梁三日而音不绝。”
“哦”,我想了一下,“那这诗确有韵味!”
面具人似乎真的诧异,“你真觉得这诗有韵味?”
“真的”,我看着面具人,“背完这些书,睡觉时脑海里都还是这些文字。”
“对牛弹琴!”面具人说,“你知道这诗是什么意思吗?”
我摇头,还真是不知道。知冬嬷嬷说,要等我都背下来,才会给我讲这些个意思。叫,书读百遍,其义自见。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面具人把书放下,向夫子一样坐直了身子,“这意思就是说,了解我的人知道我的忧愁,不了解我的人还以为我别有所求。”
他解释的时候,我觉得他这个人都散发着淡淡的忧愁。我突然很心疼他。
他看着我,继续说道,,“就像你。其实你很忧愁,总是担心被打,担心被骂,担心会死。可所有人都觉得你别有所图,总是怀疑你,防备你。”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我听见他的声音低沉下来,我看见他的目光也深沉下来。
我知道他的声音不是他本来的声音,他的声音是刻意修饰过的,就像他的另一个面具。可他的目光总是真的,或喜或怒,总是很真实。
现在他的目光就是这样,深沉,宁静,像一汪海洋,让人沉沦。
我没有见过海洋。
但是十年说,海洋就是比溪流宽,比河流深的水流。小溪汇成河流,河流流向海洋。所以海洋深沉而包容。
就像面具人的眼神。
知我者谓我心忧,那么,面具人是知我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