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些时候,林涛又去了趟酒吧,或许是有人跳楼的关系,酒吧并没有营业。站在小伍摔死的地方,向上张望,什么也没有,林涛不禁傻笑,难道凶手会在上面等你么?
默默站了几分钟,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去,恰在此时,一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走了过来,将一束百合轻轻放在自己脚下的石阶上。那人冲他笑了下,先开口了,声音很有磁性,“你朋友的事我很遗憾。”
林涛觉得他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只好回应着,“你认识小伍?“
那人摇摇头,“我是这间酒吧的老板,人死为大,事情是在我这里发生的,总要表示一下哀悼,何况他也是我的师弟。”
林涛想起来了,他就是那个和薛雨聊天的调酒师,怪不得好像在哪儿见过,没想到他竟然还是酒吧的老板。
“哦,谢谢你,老板。”这个时候林涛也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人双手合十向着百合拜了拜,然后指一指酒吧,“叫我昆龙就行,进来喝点儿,我请客。”
说着,他已经打开酒吧的门,又开了灯,向林涛招招手,“别愣着,师兄的酒,不喝白不喝。”
林涛“哦”了声,跟着上了三楼。
里面有些暗,正合着林涛的心情,坐在吧台前,那人熟练的开了一瓶不知道什么名字的酒,倒了两杯,递给林涛一杯,自己先喝了一口。
林涛道了声“谢谢师兄”猛地喝了一大口,结果呛得咳嗽起来,这是什么酒,这么烈。一旁的昆龙笑起来,“慢点喝,这酒劲儿大,喝急了受不了。”
林涛觉得嗓子里火烧火燎的,呲呲嘴,心想这东西能卖出去么,他看着杯子里还有一大半,头也疼起来了。
“师兄是哪年毕业的?”林涛问道。
“四年前。”
“哇,毕业四年就开了这样的酒吧,好厉害,我都不知道自己毕业后干什么?”林涛胡乱聊着。
“别取笑师兄了,学了四年编程,一毕业就还回去了,我可是反面教材。”
这话让林涛想起小伍,大学四年,回去做木匠,他情不自禁的笑笑,又摇头叹息一声,如果不出这事,或许小伍和昆龙师兄有不少共同话题吧。
又稍饮了一会儿,林涛的话少了,似乎有了些醉意,昆龙笑笑:“人生总会有些不如意的事情,该过去的就不要让它留下,虽然难免会有遗憾,成长不就是如此么?就像这酒,初次品尝难免苦涩,多喝几口,渐渐地就苦尽甘来了。“
林涛抬起头,“师兄大学时有什么遗憾的事么?”
昆龙轻轻摸着杯子的边沿,似乎陷入许久的回忆,“遗憾嘛,嗯,我那时很喜欢一个女孩儿,结果……”
“没追到?”
昆龙摇摇头,“根本没说出口。”
“为什么?”
“她死了。”声音有些苦涩。
“死了?”林涛以为听错了,从桌子上爬起来,声音回荡在整个酒吧。
“嗯,跳楼了。”
林涛难以置信的看着昆龙,对方很坦然,举起杯又酌了一小口,“她叫周雪,中文系的,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也是在这个酒吧,那时我来喝酒,她在这里打工,基本没说几句话,后来我知道,她喜欢哲学,我也喜欢哲学,她喜欢诗歌,我也喜欢诗歌,我们一起吃过饭,一起逛街,但我那时没勇气和她表白,大二的时候,有一天,我给她打电话,没人接,跑到她楼下时才知道她跳楼了。“
林涛暗自叹息,原来师兄内心也有一段苦涩的往事,只是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跳楼呢?
“她是农村的,他们说是学习压力大,不堪重负。”
“有没有其他可能?”林涛忽然道。
“你指什么?”昆龙不是很明白,“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具体原因,只是警方、校方、媒体、还有她的室友都是这么说的,我那时很后悔没有体谅她的难处,觉得自己很没用,颓废了很久,差点被学校开除,哈哈,后来就想通了,与其这样糟践自己,还不如做点什么,她在那边看了也会高兴吧。“
“毕业后没什么事干,这里正好招租,我就把酒吧盘了下来,算是我们两个的回忆吧。”
林涛见昆龙说得很释怀,心有感触,大概这便是有故事的男人吧,真他娘的帅。
昆龙瞧了林涛还在愣神,笑笑,“抱歉,和你说了这么多,有些啰嗦了,来,师兄再给你倒一杯,师兄的酒,不喝白不喝。“
林涛心里暗自叫苦,师,师兄,够了,够了,再喝师弟就挂了。
出了酒吧的时候,林涛脚底都有些打飘,不过,他心底还有一丝清明,他决定查一查昆龙师兄提到的周雪的案子,都是跳楼,他隐约觉得有些巧合。
仅仅一天的时间,有学生跳楼的事已经在学校传开,而且说得很离谱,有人信誓旦旦的说跳楼的是他同学,在酒吧的卫生间曾被红衣女孩搭讪,结果没多久就出事了。这事越传越邪乎,甚至学校也出来辟谣,只是事情已经闹大,口舌之人太多,尽管学校声明造谣者会受到校内处分,这事依然成了学生间的热门话题。
林涛本来想去一趟校图书馆,查查几年前的那件事,奈何酒的后劲儿上来了,出了酒吧的巷子便头晕脑胀的,胃里翻腾的难受,连着呕了好几次,实在撑不住了,便找了个台阶坐下来,给何子男打了个电话。
“徒弟,出来接一下师父,师父要挂了。”
“别挂,别挂,师父你在哪?”
“师父没挂,师父要挂了……”
“师父,你是不是喝多了?说话都稀里糊涂的,我听不明白。”
“师父真不行了,别闹,真的要挂了……”
“别,师父……喂?喂?”
“嘟嘟嘟嘟……”
半个小时后,何子男终于在学校后门步行街对面的巷子口找到已经靠着墙睡着的林涛,她几乎是连拖带拽的将他拉上出租车,就连出租车司机都吓了一跳,这年头女的也流行捡尸……?
何子男气喘吁吁的坐在副驾上,司机试探的问道:“你男朋友?”
何子男摆摆手,“是我师父。”
师父?司机琢磨起来,听说过干爹、导演、义父……现在又叫师父了?中华文字真是博大精深……
下车的时候何子男实在搬不动林涛,又把薛雨叫出来,司机大哥更激动了,这是什么情况,团伙作案?
何子男走出两步,又返回来,递给司机一张名片,看着渐渐消失的三个背影,司机大哥有些嫉妒,想当年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曾风流倜傥,奈何时不我待,天意弄人……他看了眼手上的名片:大白兔清洁公司,扫除一切脏东西。
搞清洁的,这么奔放?
林涛躺在床上,很快打起呼噜,何子男看向坐在沙发上盯着方便面电视广告咽口水的薛雨,问道:“四十七大人,我师父不是鬼差么,也会喝醉?”
薛雨不屑的撇撇嘴,“人家还是死神呢,还不是要喂食?“
“哦,原来如此,今天又学到了。”
一条广告完结,薛雨才又慵懒的躺在沙发上,重新回味了一下刚才的问题,“其实鬼差醉不醉完全看自己,酒精不过阴是麻痹不了那身躯壳的,你师父还没有适应这层身份转换,而且,他大概真的想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