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涛记得薛雨说过,鬼差呼吸法可辨别三种味道,腥臭的为恶灵,甜腻的为精怪,最后一种是秽物,其味千奇百怪,各不相同,难道焦糊味是什么秽物?
他没有细问过,自然不得而知,只是赵老板似乎已经不耐烦了,凭着不多的涵养耐着性子的又问了句:
“你们到底有没有办法?”
林涛让何子男安抚住赵老板,自己拨通了薛雨的电话,对方似乎刚刚起床,说话时还打着哈欠,顾不上调侃一下像猪一样活着的老板,匆匆将这里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没想到那边漫不经心的道:“想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小林,你不会自己问啊?”
“自己问?”林涛要不是碍着赵老板在身边,就要破口大骂了,自己能问出来,还用得着打电话?
薛雨那边却是一本正经的道:“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鬼差,任何玩过界的生灵都有责任和义务配合你的工作,这本就是你的职责,态度强硬一些,告诉它们,你有权保持沉默,但是你所说的每一句话将来都将成为呈堂证供……”
林涛一点儿都不怀疑薛雨一定是又在看电视了,不过理还是这个理,正如她所说的,自己是鬼差,也算是国家公务员,政府机构,专门与这些妖魔鬼怪之类的打交道,相当于人民警察,就算次一点儿,也是个城管,还能让这些非法占道的小商小贩难住?
问清了审鬼的具体做法,林涛挂了电话,他信心十足的向赵老板保证,今天就能有个交代。
他让赵老板准备一只公鸡,半碗黄米,一瓶白酒,然后将屋里放满营养品的方桌清理出来,由于这栋别墅是为小三买的,为了保密,平时连个跑腿的没有,赵老板只好自己行动,不过他的执行力确实很强,不愧是做大买卖的,出门不到一个钟头,所需的东西已经备齐。鸡是随便买的,不过米是沁州黄,酒是茅台,这会不会有些太奢侈了。
在此期间,林涛让何子男看好家门,自己也出了趟门,不一会儿,寻了块儿砖头回来。
何子男偷偷问向林涛:“师父,你有把握么?不行的话我们赶紧让四十七大人过来,省的到时候丢人,我丢人没事,师父,你以后还要靠这张脸吃饭呢。”
林涛觉得牙痒痒,这个徒弟哪都好,就是嘴太贫。
何子男接着道:“师父,一会儿完事了别忘了提醒一下赵老板,扫一扫咱的二维码,加一下咱的微信公众平台,里面有清洁小常识……”
万事俱备后,林涛将方桌摆放在房间中央,接着把准备好的黄米放在左上角,白酒开了,让赵老板喂给那个女人一些,何子男抓着活鸡立在一侧,赵老板完事后林涛让他站到身后,并告诫他,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声,更不准出手。
赵老板稍有愠色的点点头,
林涛又将白酒倒在半碗黄米中,取火点燃,碗中冒起幽幽的蓝光,他将门关严,所有窗帘拉实,这才站回方桌后面。屋内一团黑暗,只能靠着桌上那碗蓝色火焰勉强辨物。
猛地,他忽然举起砖头在桌子上重重的拍了下,这叫惊堂醒,日可震人,夜可惊鬼,只是这一下来的突然,不光身后的赵老板吓了一跳,连身边的何子男都怔住了。林涛顾不上理会这些,大声喝道:“查身份证,检查身份证,”他指了指躺在床上的女人,“你的身份证呢?”
没人回答,林涛再次喊了一声:“说你呢,身份证掏出来。”
赵老板皱皱眉,他觉得这简直就是胡闹,自己也是愚蠢,竟然信了,还帮着他胡闹,真是可笑。他刚要出言说些什么,床上的女人竟然动了,只见她艰难的爬起来,以一种奇怪的姿势翻了个身,脚向上,脸向下的靠在床头,声音沙哑的说道:“大人,我没有身份。”
那声音是个男人,赵老板惊异的瞧着,想起林涛的提醒,紧紧的闭了嘴。
“没有身份?黑户也敢到处乱走?跟我回局子里。”
“大人,我是迫于无奈啊,你的听我解释。”
“好,本着绝不放过一个好人,也绝不冤枉一个坏人的原则,给你解释的机会,先说说你是什么东西?”
“大人,我不是东西,我是饿死的。”
饿死的?怪不得这么能吃,“既然如此,为何要附身在这个女人身上,你可知道人鬼殊途,难道你要枉造杀孽不成?”
“大人,我是冤枉的啊,这事不能怨我,是她请我上身的。”
“一派胡言。”林涛将砖头又重重的拍了下。
“大人,真是她请我上身的,我没骗你。”
“既然如此,你倒是说说她为什么光请你,不请我?”
“大人,这,这……我不知道啊!”
“行了,说你的事。”林涛觉得自己这个玩笑有些贱,看来官僚主义果然腐蚀人。
“大人,是这样的,”女人唯唯诺诺的道:“我本来是个到处漂泊的孤魂野鬼,四海为家,我是饿死的,所以特别能吃,有一天,我听到一个声音说,‘烦死了,烦死了,如果能光吃东西不长肉就好了,这样一辈子就不用担心体重了,真是讨厌,好像又胖了,真是的,唉,不知道这个方法管不管用,希望有效吧’结果,我就听见她说‘饿死鬼请上身,饿死鬼请上身’于是,我就上来了。”
我去,还真是人家请他上身的,这就尴尬了。看来如此美丽而富有的女人同样也会担心自己的身材,她不知从哪听来了这个减肥偏方,估计也就是胡乱试试,没想到竟然一语成谶,愿望超标实现了。
“即便如此,那你为何要伤人?”林涛想起赵老板之前请来的人似乎还有一个被打死了。
“大人,我也没有办法啊,那些人要强行把我拉出来,我若是走了,这姑娘就死定了,人家请我吃东西,咱不能做恶人啊。”
我勒个去,这么说还是个有情有义的家伙,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啊!林涛本来想好了一堆措辞,打算好好教训一番,现在好了,全都咽回去,他只好道:“可你现在也会害死她啊?”
“大人,我知道,所以今晚我会离开,到时候你就接我走吧。”
“看来你很有自知之明,这样,到时候我想办法帮你搞个身份,你也就不用再到处流浪了。”
“那真是太好了,谢谢大人,那我先告辞了。”
林涛点点头,缓了缓,他在何子男手中的公鸡身上掐了下,那鸡生疼,“喔喔喔”的叫了几声,这才起身拉开窗帘,拍拍手,“好了,赵老板,你也听到了,今晚我就接他离开。”
赵老板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说话时语气也客气不少,“林先生,不,大师,刚才那都是真的么?”
林涛笑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大白兔清洁公司,你的选择,童叟无欺。”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赵老板温柔的看看床上的女人,微笑道:“多谢林大师,晚上还要麻烦你了。我在楼下订了些吃的,你们可以随便逛逛,我想陪陪她。”
林涛与何子男点点头,退了出来,或许赵老板是有些愧疚的,所谓女为悦己者容,那个女人即便只是作为花瓶,大概也是希望能以一个更好的形象出现在自己的爱人面前,或许因为他无意中的一句话,女人听了,信了,于是决定减肥,唉,男女之间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去谈吧。
楼下果然有人送来些吃的,银耳燕窝粥、提拉米苏、布丁、水果拼盘……都是些甜点,林涛没有兴趣,不过还是喝了一碗粥,这么贵的东西,难得来一趟,不吃白不吃。
好容易到了傍晚,林涛悠闲的坐在院子里,看着何子男像个小孩子一样趴在泳池边玩水,他也跟着开心的笑了。
林涛开起玩笑,“子男啊,以后也给你买个这样带泳池的房子怎么样?”
何子男站起来,将手上的水花甩干,“师父,你别骗自己了,你根本买不起。”
“又不是现在买,以后的事谁知道呢,你看,我们今天就赚了一大笔钱,不妨定个小目标,先买个游泳池。”
“师父,我支持你。”
“嗯,等师父今晚送走那个饿死鬼,咱们去吃夜宵吧,算是……”话说到一半,林涛忽然想到什么,为什么那个饿死鬼偏偏今晚离开,它若是真的那么有自知之明,应该早就走了才对……糟糕……
“你看到赵老板了么?”林涛急忙问道。
“好像一直没见他下楼。”
坏了,林涛忽然闻到越来越浓的焦烧的味道,他赶紧往楼上跑去,何子男似乎也意识到什么,紧跟在后面,上了楼,两人还试探性的喊了声赵老板,只是没人应,林涛一把将门推开,眼前却是另一番景象。
何老板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那个女人坐在床边,一张干瘦的脸阴冷的笑着。
林涛喝道:“该死,你把他怎么了?”
“放心,他们没事,只是晕过去而已,你该担心你自己吧,鬼差大人。”
说话间,女人向后倒去,一个干巴巴的家伙从床底下爬出来,他的个子不高,头颅、四肢就像包着一层皮的竹竿,身上的肋骨也是根根可见,唯独肚子大的出奇,像一只蛤蟆,他每次张嘴,似乎都有火焰喷出。
“鬼差大人,忘了说了,你的味道可比那些人类好多了。”
“你别乱来啊,我有皮肤病。”林涛道。
“没办法,要怪就怪你多管闲事好了。”
那东西“啧啧”的怪笑起来,有火焰从他的牙缝间穿过,周围的温度立时高了不少。
林涛活动活动手脚,忽然转身拉起何子男,“跑!”没办法,这东西可不是他能对付了的。
一路冲到楼下,刚绕过泳池,二楼的玻璃“嗙朗朗”的碎裂开来,那东西一个翻滚,落到自己面前,嘴里的火焰将泳池边上的椅子烧成灰烬。
林涛拉着何子男向一旁闪开,还没站稳,脚下已经升起一团火焰,将两人围在中间,那家伙肆无忌惮的笑着,“鬼差大人,再见!”
完了,林涛心想,可是他看到一个人开门走了进来,那精致的面容,那高挑的身材,还有那独一无二的人字拖,“小林,出去把车钱付一下。”
果然是她——薛雨。
那东西见又有人进来,不屑一顾的笑了笑,只是还没出声,笑容却僵住了,他发现自己被四条不知从哪里伸出来的锁链牢牢锁住。
此时,薛雨的话语仿佛重重钟声,回荡在空中:
阴府律令,蔑视阴府律法者,羁押;
枉法者,流放;
冥顽不化者,斩;
恶贯满盈者,斩;
勾结奸孽者,斩;
顽劣抗法者,斩……
话音未落,地下竟陡然升起一架黑漆漆的铡刀,仿佛有人压着那东西的脑袋,顷刻,手起刀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