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已是申时一刻。
法事做完,各工匠欲抬起灵柩往坑里下葬,可未待众人将灵柩抬起,天空突然黑沉下来,瞬间黑压一片!继而鸦雀乱飞、地动山摇!
众人无不胆战心惊,纷纷将胆怯的目光投向灵柩!
脑海里立即闪现出多种恐惧的现象;也许那棺材盖会突然打开,里面的尸身会跳将出来!然后扑向众人,咬破人的喉咙使劲儿吸血!也许那尸身还喜欢吃肉,便会像老虎一般张牙舞爪,见人就抓,把人的身体一截一截地咬着吃!也许……
人人都是一脸屏气!有的想拔腿便跑,但双腿却已吓得发软!这时候多么渴望有位法力高强的大师,腾云驾雾而来拯救大家!
昏暗中听得三位道长还在不停地念诵经文,大伙儿这才松了口气!
岂料那老道长身体也忍不住有些颤抖,只听他口中大念驱魔咒,而声音打结得也许连他自己也听不清!两名小道士也在两旁将鼓镲乱打。
众人见此,只觉身上的每根汗毛都竖立了起来,冷汗越冒越多!
又待片刻,竟见西北方向有一道曙光射来,周遭树木才逐渐清晰可见。
待见灵柩无任何异动时,大家才放宽了心!突然只见老道在怀里掏出一道灵符,于胸前比划随手扔进坑中,继而喝了口酒向坑中嘟嘴喷洒,顿时坑中又是火光冲天!
待火光消停,天色已恢复明亮,夕阳仍然挂在树梢上!
众人见此情形无不拍手叫好,皆称赞三位道长法力高强!老道士也忍不住沾沾自喜!
两个时辰过去,墓地建好,天空逐渐漆黑,四下里一片昏暗。
大伙儿正要收拾东西回去,三位道士已收好物件走到家属跟前,老道士嘶哑着嗓子安慰道:
“众位孝男孝女,老先生已经入土为安了,大家就节哀顺便吧!我们这就回去做剩下的事宜!”这话言外之意就是回去结账。
这时,跪在地上一个肥头大耳约莫四十来岁的男子站了起来,擦了擦眼睛,拱手道:“道长,老父操劳了一辈子,做子女的无以为报,只是希望他在九泉之下能够安息。道长您法术高明,晚生恳请道长再念一刻经文,我们在家等候三位仙道如何?”
老道有些不耐烦道:“林员外,我们已经做了七七四十九堂法事了,令尊大人已经得到安息了,又何必多此一举呢?再说啦当初说好了的,十五两银子做四十九堂法事……”。王中兴听来极为不平,心道:“才这么动动嘴皮就十五两银子到手啦,而我这几年走南闯北,起早贪黑的也不见挣他个十五两银子,唉……老天爷真是太不公平啊!”
那林员外见了刚才的一切,已是惶恐不安!
心下想:“宁可多花些银两也要让先父得以安息,保佑我这一家老小太平才好!”又拱了拱手道:“如果道长能在老父墓前多颂两个时辰的经文,那林某决定再加十两银子,不知道长意下如何?”老道士听得再加十两银子,心里暗喜!
立即打起精神,但却仍然做出一副勉强的模样,道:“好吧,林员外孝心可嘉啊,真是令贫道感动!那众位都先行回去吧,我师徒三人做完法事就来!”
众人收拾了物件纷纷离去,只留三名道士在墓前。
玄远也想起身离开,岂料王中兴硬拉着他手臂道:“我们再看看。”玄远道:“这还有什么好看的?”王中兴靠近他左耳小声道:“我敢打赌一定还有好戏!”玄远道:“真的?”王中兴点点头,随即两人躲在旁边的树林里观察这三个道士。
这时天已尽黑,一切都不清,只有那墓前两根蜡烛在微微发光。
只见那老道庄严地向墓地三鞠躬,然后嘴里念念有词。
旁边一名小道士有些疲惫,不耐烦道:“师父啊……我们……,”不待小道士说下去,老道士两眼一瞪继续念经。
王中兴指了指对面那棵大树下,这时玄远才看见有一个人黑漆漆的身影。其实老道士早就已经发现管家还在监视他们,随即大声道:
“阿明阿少,林员外孝心感人啊,今日我们师徒三人就在此好好为林老员外做好这堂法事,希望他老人家在天有灵。保佑林家上下事业发达、人丁兴旺!”
两名小道士倒也聪明,立刻明白了师父的意思!大声应道:“是,师父!”
老道长又大声道:“取末来!”在右旁的小道士随即取来白末交于老道。
老道士得意洋洋地念起经文来:“天地万物乾坤无极,牛鬼蛇神太乙驱离,”边说边用白末在地上划圆。
这白末像是用石灰做成,黑夜里洒在地上灰白可见!
王中兴靠近玄远耳朵小声问道:“玄师父,你也是道士你知道他们在地上画的是什么吗?”玄远低着头小声答道:“他们画的是‘先天八卦图’,”王中兴像是明白了深奥的道理,叹道:“噢!原来如此!”
这时玄远突然忍不住笑,王中兴立即捂住他的嘴巴惊讶地问道:“为何发笑?被发现了可不好玩了!”玄远立刻自己捂住嘴,但始终无法遏制住自己的笑!
王中兴纳闷道:“你笑什么?这有什么好笑的?”玄远道:“他们把先天八卦图画错了!”王中兴疑惑:“嗯?是吗?”玄远指了指“震卦”与“艮卦”的位置道:“震仰盂,艮覆碗嘛,你看他们画成震覆碗,艮仰盂啦,这怎么能行呢!”
这时那管家已不见人影。王中兴疑惑道:“会不会是你记错了?”玄远气激道:“我会记错?这个先天八卦图我从小都会画,并且还知道里面所蕴含的深意,要不我说来给你听听?”不待玄远继续说,王中兴也忍不住“噗噗”地笑了起来,这一笑无外乎是惊动了三名道士!
这三名道士发现那监视的管家走了以后,便都松了口气,老道士嘴里一时无词,突然冒出一句:“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不待他念下一句突然听到身后“噗噗”的笑声。
当时以为是柴府管家,便被吓了一跳,但仔细一听,这笑声稚嫩不像是管家老沉沙哑之音,于是便转过身来大声喝道:“何方妖魔?尽敢在此打扰本道做法!”王中兴见已漏行藏,便推开树枝走了出来,玄远紧跟其后。
老道士见来者是两名二十岁左右的小年轻,一名高挑俊朗,身穿灰色长袍,前额有发皆有发簪扎起,后背挂一包袱与一块废铁。另一名衣衫褴褛,身材匀称,脸角方圆,稍显矮胖!
见两人年轻继而怒视问道:“你俩是何人,为何在此鬼鬼祟祟?”老道士以为是林府派来监视的人,这下心里也是忐忑不安!
此时王中兴心里也有所忌惮,他在外闯荡只求遇事顺利行个好运,从来不敢招惹麻烦!这些和尚道士终日做法占卦的,邪灵邪气!要是无意得罪了哪个臭道妖僧给自己下了咒,那这辈子就别想发大财了!
王中兴拍拍衣袖拱手道:“我俩是生意人,天黑经过此地,巧遇三位道长在此做法,于是便起了好奇之心,本想观看道长如此高深道术,但又怕打扰到道长您,只好躲在身后丛林偷偷瞻仰,事出突然还望道长莫怪!”说完便又拱手施礼。
老道士听此番解说,得知二人并非林府中人,便松了口气,又听得“瞻仰”二字不禁志得意满,手锊胡须!
但又随即皱眉严肃道:“可是本道却是听到你们在林中偷笑!”说着桃木剑胸前一横向王中兴指去,道:“难道两位看本道做法有疑问之处?那不妨说出来,贫道也好洗耳恭听!”王中兴被这一指着实吓了一跳!
心里寻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今日说什么也不能将事情闹大!”
玄远有些气不过,欲开口辩驳,但却被王中兴抢了先:“我俩只是生意人,对设坛作法之事一窍不通,又怎敢在道长面前献丑呢?”
这老道心里似乎有气,便不依不饶道:“施主谦虚了!”又指着玄远道:“这位小师父明显的是出家人的装扮,说不定是出自哪个名山大派,又怎是奔波浪荡之辈!”玄远见那老道不停地打量着自己,眼神中带有强烈的蔑视!
老道士又道:“何不在此让贫道开开眼界?这下怎么又畏首畏尾起来?”
王中兴本不想生事,希望言语恭敬化此干戈,哪知这臭道士竟咄咄逼人,又讽刺自己奔波浪荡,真是可恶至极!但突然想到自己这么多年,走南闯北至今一事无成,不是奔波浪荡之辈又是什么?不禁两眼一红,嘴角颤巍!
玄远答道:“我只是看到道长您将这先天八卦图画错了,这才忍不住好笑。他是因为您突然冒出一句:‘观自在菩萨行深……’而忍不住笑的,如有冒犯还望道长恕罪!”
王中兴心想:“这下糟了!这傻瓜一下直接说出了老道长的错误所在,还怎么能叫他恕罪呢?”
可这老道士不知是碍于面子,还是真的不知道这最简单的常识,故而对玄王二人所说的全盘否定,随即喝道:“哼哼,我六岁修道,八岁就满腹经文,十二岁开始为人操办丧事,十六岁就开始伏魔降妖。你们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尽敢在此取笑本道,是不是活腻了?”说着将桃木剑又向玄远颈部指去。
王中兴听到他自称满腹经纶终于又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老道士喝道:“你笑什么?”王中兴道:“道长您一身道袍,又自称道士想必是皈依道家无疑咯?”老道士怒道:“你这不是废话吗?”王中兴道:“那您适才口中为何突然冒出一句什么‘观自在菩萨行深……’的经文来呢?王某虽然才学浅薄,但也读过些书,这‘观自在菩萨行深波罗蜜多时……’的经文乃属佛家圣经,道长何以这番张冠李戴呢?难不成太上老君和西天如来结成了亲家?
老道长听来已知自己出错,脸上不禁刷一下红了起来。但又立即冷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道你这臭小子有什么高谈阔论,岂不闻书本同源、万法同宗之玄机!今日本道倒要好好教训一下你这狂妄的臭小子!”说完右手一振,便要向王中兴胸口斜刺!玄远见这道士就要将桃木剑刺向王中兴,心想这虽是一把木剑,但若力大刺住胸口,那对方也可毙命。
在此危急关头,他随即向老道士右臂拍去。这老道士反应倒也机敏,见后方有人袭击,随即转身向后刺来。玄远身向左倾轻易将之避开,老道士调整姿态又刺一剑,玄远双手扣住剑韧继而右脚迈出马步站立,于是双手划圆将其化解,顺势一送竟将对方扔了出去。那老道虽看上去气焰嚣张,但才过一两招便被玄远摔了一跤。
这一跤恰好摔在墓前,头撞灭了一支蜡烛,险些头发被火点着。两个徒儿见师父摔倒在地,急忙上前搀扶。老道士起身大骂道:“他奶奶的,要不是天这么黑本道眼力欠佳,又怎么会让你这臭小子有机可乘,哼!”说着右手捡起桃木剑又要再刺。
突然见树枝上飞来一个毛茸茸的球,深蓝发光,带风凄厉,刚好欲往老道长肩上落下。老道随即举剑挡格,于是毛茸茸的蓝色球左右飘忽、时高时低于墓前顿时不知所踪。
五人见此番情景已是无比恐惧!
这时只听墓中“噗噗”作响,几人听得发麻!
老道士立刻跳进先天八卦阵里合掌打坐,两名徒弟也紧贴在师父身旁。王中兴欲进“先天八卦阵”中躲避。玄远伸手阻止,于是两人便慌忙躲进旁边密林里。
只听得墓中敲击之声越来越大,随即土崩石裂,棺材竖立起来!
几人一看皆被吓破了胆!老道士右持桃木剑,左摇三清铃,身旁两名徒弟狠敲锣鼓与镲铙,响声连天,于深林中穿梭回荡。
一时满地起风,地上画好的八卦图随即黄光闪烁!玄王二人皆看得目瞪口呆!
但见“震与艮”两卦之间却暗淡无光。那棕红色的棺木突然“嘣”一声响,棺盖飞出。
这时只见棺内尸体脸色发青嘴唇发紫眼角发黑,着朝廷命官之装。
玄远与王中兴见此情景欲拔腿狂跑,但双腿早已被吓得酸软无力,却哪里跑得了!
只见那尸首嘴吐黑烟,咬牙呐喊,恶狠狠地向三名道士扑去。
才一碰到阵中“乾卦”就如碰到火一般,这时喊声凄厉竟被弹到几丈开外!不待大伙儿松一口气,那尸首又猛然爬起,在八卦图外乱蹦乱跳、胡咬乱抓。
其实用先天八卦来对付此等孽障已是最好不过,但眼下“震卦”与“艮卦”之处却暗淡无光,玄远想上前修补已是不及!终于那尸身蹦蹦跳跳,跳到了该处。于是从“震卦”而入,随即一口咬住打锣鼓小道士的颈部,只听“啊……!”一声凄厉的惨叫,那小道士当场毙命。
剩余两名道士立刻起身便跑,但老道上了年纪,始终慢了半拍,便被尸首双手掐住。惊慌之际桃木剑落地,只见尸首张嘴便咬,另一个小道士随即镲铙一击,瞬间红光一闪,尸首又被弹飞几丈开外。
但小道士手抖脚颤,不慎一半镲铙掉在地上,不待他弯腰捡起,尸首猛然扑来,又将小道士咬死。那尸首咬开了小道士的脖颈疯狂吸血,片刻那小道士尽然干煸倒下。老道士立即咬破中指,捡起地上一张纸钱随即划一道符,向那尸首贴去。这一贴恰好贴中尸首前额,那尸首忽然站立不动。
这时王中兴与玄远不禁满生佩服,不得不相信老道有些本事,也为之前的行为而生歉意!
但不待老道士捡起桃木剑,那尸首突然晃动,灵符飘落于地。
随即一手抓住老道士,老道士凄厉叫救,这时玄远不知哪来的勇气,立即冲出,双手抓住尸首头发辫子用力往后拉。
岂料这尸首力气甚大,玄远几番拉扯都未能撼动。王中兴见玄远吃力不行,也迅速上前帮忙。两人一起用力,忽然手握辫子摔倒在地,起身时才发现他们扯掉的是尸首的辫子,也连同发尾一端的头皮尽数撕开,头骨凸显,黑血流淌。
但那尸首却仍然矗立不动只顾吸血。只听见老道士“啊呀”一声便无生息。还未等他俩回过神来,那尸首立即转身扑来。玄远见此危机,立即将王中兴推开。
那尸首青面咬牙、嘴角鲜血淋漓。双手抓向玄远脖颈,玄远身体后倾向左侧移开,随即双手扣住尸首双手,这才感觉到尸首双手当真冰冷无比!
玄远正要站好马步,施展太极拳法。哪知尸首却推拉不动!玄远随即已被尸首抓住。尸首张嘴来咬,玄远弯腰低头。
尸首碰到玄远身后宝剑,顿时像拿到烧红的铁一般,便疼痛得嘶叫!猛然倒退数步,不待玄远喘口气那尸首又扑将上来。
这时玄远已被吓得魂不附体,呆立不动。
王中兴见恩人将要遭遇不测,又不知如何施救,一时慌忙捡起地上一块砖头扑向尸首,向脑袋砸去。
那尸首似乎感觉到疼痛,随即转身来扑,王中兴自知命将休矣只得闭目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