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色不是全部,却从来都迷人。
流云楼有潇湘馆,自然还有风情苑,一进院中只觉花香扑鼻,百花竟相争艳,如同它们的主人,浓妆淡抹总相宜,风情菀的女子都很有个性,每个来**的客人,只要能打动其中的美人,都可以抱得美人归,不论贫富,不论丑疏,不论老幼,甚至于不论男女......
三道垂花门,今日却坐着三个绝色美女,虽然带着面纱,进来的人却都舍不得移开视线。
分着淡黄,翠绿,火红色,映着装扮合适的花帘与贵妃塌,入眼便是燃烧的欲望,淡黄女子并未起身,身体只是优雅的曲起,动人的曲线便让来**的人直咽口水。
一声轻笑,翠绿衣裙的女子语声清甜,一双细长的媚眼未语先笑,听得到咚咚的心跳。
面红耳赤的众人,却在听到“哼”的冷笑后,目光转过去,有大半开始流鼻血,还有小半猛的抚住下身。
只听火红薄沙女子冷笑连连,“姐姐们做什么样子,小妹可没有这耐性。”
羽纱之下的肌肤,红艳中透着雪白,美好的形状异于常人,显得惊心动魄,随着娇声微微起伏,身体摆出随意的姿势,都让人喷血,恨不得马上扑过去。
第一个女子笑道,“楚炎妹妹自是有‘傲人之处’,姐姐愧不敢当。”
“百妍,莫闹了,我给你二人击鼓,这就开始吧。”当中的苏若水让开身子,早有小婢备好鼓架,持精致鼓棰呈上。
叫百妍的女子轻笑,楚炎也直起了身子。
垂花门竟然开始向两边裂开,所卧之地竟然徐徐身高,平地拨起。
如果流云楼真是楼的话,那也不是一般的楼,没有楼会有个小型城市大,当然,临渊城虽然称为城,但是在所有人的认知里,其实应该叫做临渊国,因为它的庞大,实在不像是个城。
流云偻梭子似的尾巴直深入鬼方山,人们所熟知的只是它的另一端,十二年不见的不同颜色云柱升到半空,映入大半个渊城的眼中。
“流云飞天!”
“天,要选新的流云了!”
“七色使!”
“还愣什么愣,快占位置......”
.......
临渊城的阳光并不剧烈,今天的天气更是云朗风清,只有几丝淡白划过天际,更显得天高地远。
那些适合观望的地点,已经人山人海,甚至于为了好的位置争的头破血流,几乎万人空巷,隔了十二年才有的“流云飞天”,对很多人来说,就是一大奇观,谁都不知道流云楼的这个仪式如何延续下来的,但是所有人都知道,流云飞天,就是为选下一届流云而诞生的,人生来爱美之心,此乃天性。
七色祥云柱纹,雕刻着奇形怪兽,那不知道是什么机关控制的圆柱,在众人的视线中终于停止上升,四个面罩古怪纹理面具,身着蓝青白黑的四色广袖衣裳的少年,三个蒙着面纱淡黄、翠绿、火红的少女已映入众人眼中。
新一代七色使,新一代流云楼的主人,无论是看热闹的渊城,还是势力分割的各国,都全神贯注的关注着,流云楼的实力有多深,从人们有记忆起,似乎就有这么个褒贬不一的流云楼,多少势力虎视眈眈,想吞下这块肥肉,似乎只靠美色维持的小楼,却偏偏成了很多轻举妄动的噩梦与终结。
“白司,没想到你真敢上来,诺,放心,等我做了主司,定会宠幸你的”,半空中,黑衣少年张狂的笑道。
“黑司,说这话太早了吧,还不知道鹿死谁手”,青衣少年不屑的嘲讽。
“黑司,本司都还没发话,你到是很自信。”
红衣少女楚炎冷笑。
“红司,胸大无脑是做不了主司的。”
蓝司的话让楚炎身体都在抖动。
低低的钟鼓响起,立在七根柱上的人再也不说话,天空中忽然出现异象,数道光束开始划过,空气似乎都在不断的变换着色彩。
“天哪,神光降世了!”
“天仙下凡!”
“好美啊!”
......
那圆柱不过半丈,空中的人影并不是很清楚,但是云袖广袍却美仑美焕,在水玉阳光下缥缈如仙。
果然有些意思,没想到流云楼还能做出这种类似霞光万丈的效果。
仙乐飘飘,舞姿翩翩,剑影漫漫。
七人中,百妍和楚炎展袖,苏若水以脚尖点鼓起舞,青司与白司主乐器,黑司与蓝司执剑。
青司手中抚琴,眼神却已看向白司,真没有想到,那管小小的玉笛,能吹出如此美妙的音乐,手中的琴已经不知不觉的跟着音符而流动。
七人的功力虽低,声音传出时不知因何原因,并未减弱,这首流云殇在临渊很出名,但是却没有人能完整的弹出来,举世如苍茫,过客余尘埃,浮云随风去,独留心自在......
流云殇初听时只觉赏心悦目,眼前春暖花开,再听时却似含着莫名的悲伤,勾起心底所有的爱恨情仇,想哭,却又想笑,复杂的如同一团乱麻,正是纠结之时,却又是一转,移开目光,把心放逐,回过头来,如斯岁月,又能留下什么......是爱,是恨,是辛,是酸,是痛,是悔,是伤,是忘......流光抛却,是非成败转头空,几多英雄,黄土白骨俱是梦......
蓝司黑司的剑凝滞了,红司黄司的舞孤独了,鼓点也沉沉而难得糊涂,每声都像是敲在人心上,如同跳动的心。
“任何东西,只有经历过,你才明白,如同音乐,我其实并没有天赋,有的只是过去”,高高的云塔上,流云忽然想起阿离说的话,在教会他流云殇的时候,流云殇本是首很自在的曲子,却偏偏被他吹得如此激荡人心。
天地间像是安静了,连飞鸟都不在尖叫。
轰......
正沉浸在心境中的众人,同时猛的机灵,而刚才绝美和谐的画面,已经成了刀光剑影。
不知何时昌出来的七色使众,或长鞭或丝带或长袖,缠上圆柱,身体就借住这点点力道,飞身而上,互相配合的天衣无缝,让人觉得几乎像是在演戏般,但是圆柱上的七个人却毫不客气的开始攻击。
那不断旋转的光束中,短兵相接的声音清晰传来,尽管七人占了地利,但是来者源源不断,已经有人登上了圆柱,偶尔有血红色的光点飞洒,在幻化的神光中却清晰异常。
“咦,不知道这次的七色使能活下来的有几个,上次的七色使可是折了个。”
“七色使,七重轮回,哈哈,就不知道这些怎么样。”
“听说这次的七色使有十批待选,恐怕比起往年更残酷。”
“不作七色使就只有死,他们不拼命才怪。”
“啧啧,对自家人都下得去手,难怪流云楼这么多年屹立不倒。”
“那么多绝色美人啊,真是太可惜了。”
......
突起的鼓声雷动,萧声呜咽,古弦嘶哑,偏偏奇异的相合,挑起了每个人心中的金戈铁马,热血沸腾,直恨不得手中有把长枪,大杀四方。
“你干什么!”
某个街头,有人扯大嗓门气急骂道,没想到看个热闹,居然祸从天降。
喝完整坛酒的满脸虬髯大汉,兴致极高,撸起短袖,“他娘皮的,老子高兴不行,狗日的,谁来陪老子打架,手真他娘的痒痒,啊啊......”
“疯子。”
一阵混乱,飞溅的鲜血与死尸快速的抛洒,看戏的人们只觉心头突突的直跳,似乎随着那激昂的琴声不断起伏,有的人抓起身边的人就揍了起来。
云塔里抱剑的黑衣男子,嘴角扯起抹嗜血的笑,这临渊城,哪有这么容易看的戏,不付出点代价,怎么对得起他们那么卖力的表演。
“小心,这琴声能蛊惑人心,快塞住耳朵!”
“他奶奶的,谁敢打老子,唉哟!”
本来看热闹的场面,更是乱七八糟,桌子角,椅子腿,碗碟碎片翻飞,衣带拉扯,狼狈一片。
“红司,小心毒烟!”
“白司,左侧暗器。”
“青司,脚下有毒虫!”
“上,先集中对付一个。”
......
虽然占了先机和地利,但是攻上来的人全都是和他们一同训练出来的,而这次厮杀的结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没有第二个结果。
人数几乎是他们的十多倍,一起训练了这么多年,为的却只是今天,想活下去,只能杀了七色使代替,这就是被选作七色司所付出的代价,一步登天,一步地狱。
“哼”,黑司被白司拂开,细小的牛毛针擦着他耳边飞过,白司却看也不看一眼,手中软剑已经割破了一个红衣人的脖子,软剑回旋,另一个刚刚跃上圆柱,还没站稳的白衣人已经肚腹流血,向后仰倒。
余光中看见杀人如割菜的白司,剩下六司都不由的心悸,更何况被杀的已经胆怯的夺司者,几乎是无差别的,白司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所有人都尽全力攻击其余六司。
楚炎闷哼声,右手软软的垂了下来,头发也被削掉大半,夺司者都是选出来的人中龙凤,见状攻势更加凌厉,楚炎咬牙避开后腰的暗器,眼神瞟到貌似轻松的白司,手中红雾飞扬,立时传来几声惨叫,后背却猛的一颤,应该是被带有倒刺的刀砍中了。
“楚炎,靠近白司,不然你连命也没有了”,苏若水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不”,楚炎倔强的挥鞭,要她就这么放弃主司的位置,不可能。
“那,楚炎,抱歉”,苏若水的声音越来越远,应该是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面纱被划破,脸上却被血水浸渍,眼中的凶戾却只增不减,楚炎虽只有十四岁,但曾经的生活却给了她莫大的勇气,除却美貌,她的目标就是新的流云,因为她明白,她不想再给任何人压在脚下,她要主宰自己的命运,哪怕是死!
这帮混蛋,尽挑自己下手,楚炎怒骂道,挥手甩飞了捏住七寸的毒蛇,手臂却突的一麻,差点握不住软鞭。
叮的一声,楚炎愣了瞬,立时反应了过来,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咬了,这毒很容易降低人的感知,被拖着后退躲避开眼前杀来的长剑,雪色的光晃花了她的眼,白司,那个冷漠寡言的白司,比他们都要小的白司,居然会来救她。
“阿离”,流云身体微不可见的轻颤,他身边的几人跟了他这么多年,早已经很熟悉,虽然他的声音很低,动作很小,却还是都看了过来。
红衣面无表情的抬起头,他的脸上已经去掉了去掉了浓妆,露出张清俊冷冽的面容来,清清楚楚的映出云柱上,那个救人的白司,被一把长刀划破手臂,两根带着倒刺的长鞭交叉在后背带起一片血肉。
而白司居然头也不回,手中握住两颗黑色圆球仍了出去,没有声音,两个持鞭的人就无声无息的落下云柱。
这个人,就是那个不过清秀的孩子?
这是紫星盘选中的那个孩子,下一届流云,好俊的身手,自己那时候,红衣望着流云,也是他救了自己,难道真有所谓的宿命,七色使逃不过每届流云,而流云逃不过他的继承人,流云楼才从无权力纷争与背叛?
“长衫,他出现了,是不是。”
抱剑在怀的黑衣人,忽然问道,虽是问句,却是陈述。
流云也曾有自己的名字,东方祈,字长衫。
流云没有回答,只是看着那个孩子已经有些不稳的身体,拳头紧握,为什么会有这种生死关,为什么还偏偏在他先遇见的情况下,谁定的狗屁规矩,让他连站在他身边也不行,不但不能帮忙,还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看着他受伤无能为力,看着他流血无能为力,看着他危险无能为力......
屋内的人都有些静默,是什么原因,让他们爱上了流云,奉献了所有的感情与执着,而明明知道流云只会爱上传承者,还都飞蛾扑火,不是因为那张脸,还是因为这些年的朝夕相处,却再也无法爱上别人,不知是悲哀不幸还是幸福幸运?
甚至于私心里,都希望这个传人,就这么死了,那么他们谁都得不到流云的心,至少也算公平。
只是当闻到血腥味时,黑使苏陌已经脸黑的如同他的衣服。
“不要伤害自己”,苏陌强行握住掰开他的手指,“长衫,你并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你还是我们的。”
稍歇,萧声却突的激烈,弦声猛的尖锐,钟鼓如礼炮,在天地间滚涌着如同夏日的雷霆,一下重于一下,一声更比一声震撼魂魄,夹杂着如同刀剑般的琴萧,所有人都觉得心脏几乎要自喉咙里跳出来,偏偏又被无形的沉重威力压迫着,生生的似要撕扯五脏六腑,鼓声渐弱,本以为松口气的同时,琴弦骤然发难,不论是台上的七司还是夺司者,或者正在打斗的人也好,收势不及的,几乎同时受了或轻或重的伤,七司中白黄绿三司,同时身形微颤,各自喷出口血来,白司眼神猛的看过去,冰寒刺骨,抚琴的青使木纤纤,直直撞进这双眸子里,流云却捏碎桌角,小小的木片割破琴弦,余劲不减,在木纤纤的脖子上划过道红线。
木纤纤不可置信的看着流云,她是七色使中唯一的女子,她以为,至少她是特别的,但是流云却如同永远暖化不了的冰,无论他们和她怎么维护,他似乎平静的不像是真人,现如今却因为那个白司,让她如何能忍下这口气,但,流云居然想杀她!
流云的杀气那么清晰,那么沉重,已经很多年没有过的杀气,竟然是对付她!
“长衫,手下留情”,常青和苏陌一人抓住他的一只手,握的都很用力。
流云本来就少表情的脸,更加清冷,“他死了,我陪他。”
生命与他来说,一直都只是活着而已,无所谓执着,无所谓爱惜,他以为,这就是人生,却没想到偏偏遇到了墨离,这才感觉自己有了心,有了活着的理由,即使他总是冷冷淡淡的,即使都是他在围着他转,仍想起上届楼主也曾拉着他的手说,“长衫,为什么你总是不懂”,表情那么哀伤那么绝望。
阿离,为什么你总是不懂?
真是报应啊,流云抬起了头,直直的看向半空。
木纤纤紧紧的抿着嘴,忍住喉头不断涌上的腥腻,绿使吴回沉默着给她包扎好伤口,细长的睫毛,掩住无穷的心思。
鼓声逐渐慢下来,于南枝不断颤抖的双手,已经有些握不住鼓棰,从来没有放弃过,哪怕只是七分之一,他也认了,可是,明明就是掏心掏肺,却没有什么话能比得过这句更残忍!
白使遥光洞箫未停,似是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明明是满室绝色生香,却偏偏冷凝得如同冰天雪地。
红衣抖了抖衣摆,接过了蓝使手中的鼓棰,时辰未到,战亦未休,鼓不可停!
流云抽出手,掌心微吸,木纤纤面前的琴已到了他面前,利索的接好琴弦,微微沉吟,跟着鼓点和箫声和了下去。
人已经越来越疲软,他最怕的事情就是失血过多,体力不支,无论他有多少精妙的技巧都用不出来。
但是这莫名其妙的规矩,七人不能折一人,折一人重选,并不是他有多么的善良,刚刚相反,他足够冷静足够无情,而最讨厌的,就是麻烦。
这种屠杀一次就够,他不是屠夫。
经历再多,都是十三、四、五岁的孩子,杀的还都是曾经彼此熟悉相伴的同伴,这一刻却只剩下生死相争,饶是他们再冷血,都已经杀的手软。
“想死,就跳、下去”,白司的声音并不大,却清晰的传进几个人的耳朵。
黑司最先苦笑,他是几个人中最大的,不久前刚杀了那个同他相处了五年的室友,那个人在自己生病受伤的时候,衣不解带的照顾自己,明明是来杀他的,却心甘情愿的死在了自己手里,让他情何以堪?
正因为如此,他们杀的已经不想杀了,要不是还有个白司在,这段时间恐怕他们至少也得赔上几个。
“长痛、不、如、短痛”,白司一字一字,冷酷却现实。
能站到圆柱上的七色使,除了白司,哪个不是千锤百炼出来的,其实都明白,这就是走到今天的过程,拿曾经的过去换未来,除非他们死了,否则一切只会重演,不能救赎,无可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