鹊桥边的鸳鸯楼里,早已是客满为患,三层高的酒楼,人声鼎沸。
一楼不时传来吵闹声,为了抢位置而发生的口角,不时有客人像小鸡般的被拎出去。
咚,围观的人高声大叫,“瞧,又有个不信邪的。”
被扔出来的是个瘦高的青年,身上的衣服倒是不错,蓝色的锦袍却被扯的有些皱褶,恨恨的爬起来,又走上前去,“你们讲不讲理,我说了我订了位置,不是来无理取闹的。”
站在门外护卫打扮的中年汉子冷笑,“牌号拿来,就让你进!”
青年气的脸红脖子粗,尖声叫道,“本公子说了是被偷了,叫你们老板出来!”
中年汉子不屑的道,“每天都有这种人,同样的借口,没有牌号就去领牌号,我们鸳鸯楼有鸳鸯楼的规矩,既然到了这里,就得按规矩来办事。”
“狗屁牌号,你带我去我订的位置看,要是没有人坐就说明老子说的是真的!”
青年气的脏话都出来了,中年汉子正要说话,却见出来个清秀的小二,“公子要看,就随小的来吧,看完了公子可就不要扰了客人的清静。”
青年朝中年汉子冷哼声,却只见中年汉子对他奇怪的笑笑,只当他是想看他笑话,青年高傲的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走进酒楼。
二楼十九号。
靠窗的位置,望出去就可以见到桥上密密的人头,逐水偶尔翻起的浪花,两株盆景半遮的位置,此时已经坐着个清瘦的背影。
“公子,小的没有说错吧,你要是真想来鸳鸯楼,早些去领牌号吧,我们鸳鸯楼的规矩,全越城都是知道的”,小二委婉的劝道,要不是今儿个有贵客嫌吵,他哪有这么好心。
蓝袍青年用吃人的眼光饶过盆景走过去,“小贼,看你往哪里跑!”
小二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人还不死心,忙过去拉人。
那背影收回看向窗外的视线,转过头来,神色不悦的看向小二,“你们鸳鸯楼是怎么做生意的,不是说完全保证客人的自由,把你们老板叫来。”
小二连忙弯腰道歉,“客官,实在对不住,是小的不会做事,你看这样,今天这顿算我们楼里请了,请您多包涵。”
蓝袍青年抽出被小二拉住的衣袖,“你给他道什么歉,这位子明明是我订下的,只是那牌号被他偷了去,跟他客气什么。”
小二不理他,道完歉,用力拉住他,“公子,我们楼里只认牌号不认人,还请公子不要为难小的了,就因为公子的一句话,让小的这个月都白做了。”
青年怒吼,“凭什么......”却忽然发现自己再也说不下去了,小二微笑着拖着他走,在他身边讨好的道,“公子,你就不要再为难小的了,小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还请公子赏口饭吃,欢迎公子下次再来。”
就那么“温柔”的把他送出去,他才发现这清秀的小二好大的力气,几乎把他离地拎下来的,一股劲气封住哑穴,这鸳鸯楼里可真是藏龙卧虎啊,不过,那个位置上的家伙,肯定是偷他牌号的,他就在这等他出来,揪住他好好算帐。
“小五,你又把人请出去了”,后面厨房里,正在端菜的小二笑着问刚才送人出去的小五。
“是啊,真是的,害老子又要被扣月钱,早知道老子就不枉做好人了,老子发誓,以后再也不做这种无聊的事!”
“切,你死不悔改,活该,我可告诉你,到时候可别找我哭穷,我可不管你那些孩子的。”
叫小五的小二不屑的抬起头,“放心,那帮兔崽子也该去做事了,还想吃白食哪,老子昨天就把他们给放出去了。”
正要跨出门槛的小二脚下一顿,不可思议的回过头来,“我说,老五,你也太过分了,那帮崽子才训练了多久,你这样不负责任,仔细少爷扒了你的皮。”
“放心,咱们带的人不同,我那帮是出来混的,早晚都得放出去,让他们多点经验,就多些活命的机会,好了好了,小九,怎么跟那死丫头一样罗嗦,还不快上你的菜去,要让客人等久了,回头给你好果子吃!”
小九无奈的叹口气,还是有时间跟君大哥说声,出了差错,可是要命的。
小五摇摇头,他梅五自有他的训练方式,怎么除了少爷都没有人相信他呢,果然还是少爷说的对,天才从来都是被误解的,唉,也不知道那个妖孽少爷怎么好久没来了,他都有点想他了。
小九端着鸳鸯楼最好的素斋,停在三楼天字号包间外,门外的侍卫轻敲竹门,出来个福态的中年人,接过他手里的斋盘,“好了,你下去。”
小九规矩的行礼,然后退下,清风拂起竹帘,有个熟悉的影子闪过,梅九暗自好笑,自己肯定是认错了。
“默儿,外面好不好玩”,西尘风夹了筷玉制豆腐送到嘴边,西云默微微不满的吞下,手脚并用的爬出他的怀抱,自己拿起筷子吃饭。
西尘风发现这个儿子两年不见,变的越来越好玩了,猛的抓住他的手臂把他拉回怀里,“怎么了,默儿,乖,不要动,再动我们就回去。”
西云默冷冷僵了半瞬,只是握紧了手里的筷子。
“哈哈......原来我的默儿长大了,会害羞了,可是我还是比较喜欢喂默儿,来,张嘴......”抢过西云默手里的筷子,得意的在他的头发上吻了一下。
庞德虽然面无表情,心里却是惊涛骇浪,圣殊帝可以说从小是他带大的,圣殊帝的母妃没有多大的背景,只因为当时的圣元帝微服出巡,看中其美貌,才带回宫中,当年的花妃貌冠后、宫,圣眷隆隆,可皇宫是个什么地方,那是吃人不吐骨头,生下一子一女,却在生女儿时难产而死,到底是不是难产,已经没有人知道,只是为其接生的所有人都被陪葬,圣元帝深受打击,一病不起,三岁不到的西尘风被过寄给其它的妃子,所受的待遇可想而知,而后来圣元帝却因为莫须有的原因想杀死这个儿子。
这样的圣殊帝,他从来没有见到过他笑的这么自然,这么开心,可是......
庞德微微皱了皱眉头,这个七皇子却偏偏像个木头孩子似的,自从那次死里逃生后,不会说话,不会哭不会笑,总是用冷漠的眼睛看着周围的一切,他的眼神太冷,看的人心里感觉很怪异,似乎能看到骨子里去,让人无所遁形,虽然不可否认,这样的孩子多看几眼,真的很特别,也很吸引人。
没想到这样的孩子,居然能讨得了圣殊帝的欢心!
庞德不着痕迹的摇头,看来自己是老了,不然就怎么也理解不了,丝毫没有看出这个孩子哪里让人讨喜呢,还能逗得陛下开怀大笑。
“默儿,饱了,哦,你是让我也尝尝,恩,味道不错,没想到这小小的酒楼也能做出这种味道来,默儿要是喜欢,我把这厨子带回去,天天做给你吃好不好”,西尘风满意的看到小人又开始戒备起来,“难道默儿不喜欢?”
“默儿不高兴,那好吧,以后要是默儿想吃,我们再出来,恩,默儿还真可爱......”
“......”
庞德无言的叹气,他怎么就不明白七皇子的手势说的是什么意思呢,偏偏陛下还很有耐心的解释,而且他可以拿性命来打赌,陛下前几十年的话都没有这几年对着七皇子说的话多,难道陛下真是高处不胜寒,才把七皇子这个哑巴木头皇子当成解闷的玩具了?
咚咚呛呛,锣鼓喧天,热闹的祭祀队伍已经走到桥头,拥挤不堪的人群却自动让开了道,跪在两旁,两排身着白色衣裙的年轻少女手提花篮,洒着花瓣在前面开路,然后在桥头高大雄伟的祭台上,身着金色长袍的半白老者挥舞着金色法杖,嘴里不知念着什么,祭台四角各有四个形态各异的凹槽,中间一双金银喜鹊相互对视,老人围着这对喜鹊唱着古老的咒语,法杖不时敲打着喜鹊的身体,猛然大叫一声,喜鹊周身竟然昌起熊熊大火,四个凹槽上突然出现四个牛高马大的汉子,身上仅用羽毛遮住要害,头上亦缠着单翎,各自手提畜牲与大刀,手起刀落,血水飞溅,人群哄然尖叫,“鹊神!鹊神!鹊神护佑!”
西云默并没有半点激动,只是奇怪,那喜鹊什么东西做的,居然烧也烧不坏,大概是真金真银吧,可是真金真银,那怎么能烧起来呢,是原来就洒了上酒,可是又用什么来引火的,忽然看向抱住自己的西尘风,内功,应该没错,这个人在传他正阳功的时候就说过,内力随心所欲时,水火皆可掌控,原来还可以用来装神弄鬼。
“默儿是不是很奇怪,哈哈,默儿,要是你愿意再亲亲这里,我就可以带你去找那个老头子哦”,西尘风一手抱住他,一手指指自己的脸诱拐着,那种全身酥麻异样的感觉,真是很想再感受一次。
黑着脸转向,继续看那祭祀表演。
“鹊神佑我天逸,国泰民安,千秋万世!”
果然不出所料,政治掌控者玩弄人心的玩意。
稍后就是从鹊山取来的神水,也不知这是什么功夫,那老头法杖挥过,漫天水雾,人群疯狂的尖叫,只为沾上神水,求得姻缘平安,却慑于对神灵的敬畏,只敢伸出手巴望着。
扮作供奉鹊神的“圣女”站在小小的圆柱上翩翩起舞,迷离的彩衣在阳光下,随着舞者高超的舞技,美丽的面容,让热闹的人群看的呆住,只觉目眩神醉。
这算是杂技了吧,滚车上高高的镶纹木柱不过碗粗,这女子踩在上面,轻若飞燕,优美的舞姿晃花了眼,没有绝顶的轻功,这舞也不是一般人能跳的,更何况随着车轱辘不断的前进,却没有半丝不自然,衣袂飘飘,似欲乘风而去。
“蝶舞的功夫又精进了,回去好好褒赏,庞德,记得提醒朕”,圣殊帝满意的点点头,头也不回的命令。
“是,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