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亩荒田,三间草屋,收也凭天,旱也凭天!乐得逍遥,乐得清贫!”脚踏青石,拾级而上,蔺子羽嘴中轻声吟道。
“师父!今晚有鲜美的鱼汤喝了,开心不?激动不?”大老远的,蔺子羽便开始大声吆喝起来。
抬头望去,葱绿繁茂的竹林尽头,几间用青竹和秸草搭建而成的屋落映入眼帘。
屋前的栏台竹榻上,摆着一方几,一陶缶,两陶觥,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正盘腿而坐,浅尝酌饮。
闻声,老者微微抬头看了一眼,便又低下了头,饮了一口酒。
“让你静心垂钓,你就是如此糊弄为师的嘛?”此老者正是蔺子羽的师父——荀壶子大师是也。
“没有呀!”蔺子羽眨了眨眼,一脸无辜道,“弟子正是按照您老人家的吩咐做的呀!”
“是嘛!那你满身水渍作何解释?难不成钓到了山中鱼精,下水与其搏斗了一番不成?”
说着,荀壶子大师摇了摇头,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神情。
“罢了!你自去洗漱一番,稍待来此,为师今日要考校一番汝之学业!”
“哦!”蔺子羽偷偷的撇了一下嘴角,应声道。
月挂中梢,夏日夜凉。
“子羽!你年已十五,后日便就是汝之生辰,当以束发正衣!”
师徒二人,盘腿相坐于竹榻之上,荀壶子朝蔺子羽面前的陶觥中满上了清酒,开口道。
“您老人家不是一直不准许弟子喝酒的嘛?今天这是?”蔺子羽嘴上如是说着,眼睛却一直不离面前的陶觥。
“即便束发,自能饮酒……哼!”话还未说完,荀壶子大师抬头便看到了蔺子羽的那副酒鬼摸样,气的冷哼一声。
“再说,为师能管的住你这劣徒嘛?你时常锉使子荷那丫头替你偷酒喝,当真以为为师老糊涂了?”
“额!”蔺子羽将准备伸出去拿酒的手又收了回来,尴尬的挠了挠头。
“前些时日,为师命你通读缥缈子祖师所做《策道论》,可有言悟?”过了一会儿,荀壶子淡淡开口。
“啊?哦!”蔺子羽连忙把自己从神游天外的状态中拉了回来,胡乱的点了点头。
“你!唉!孺子不可教也!”荀壶子叹道。
“咳咳!《策道论》嘛……”蔺子羽的大脑高速运转起来,斟酌道,“依弟子来看,无非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王道侠道,天壤之别!”
“道不同,不相为谋!”荀壶子细细品味了一番,颇为欣慰道,“此之说,倒是颇为独特!算是你这劣徒悟性不差!”
“还是师父您老人家教导的好!”
《策道论》蔺子羽倒是读完了,但要说有什么领悟,额……只能说里面的内容太高大上了,实在和我等**毫无关系,好不?
但前世的华夏文明博大精深,随便扯两句,这逼格不就上去了嘛?
俗话说的好,《论语》是你装逼的百科全书!孔夫子他老人家说的话还不够逼格嘛?
“那为师问你,”荀壶子突然调转话头,道,“如若换做是你,你会如何抉择?”
“啊?”蔺子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神挡杀神,佛挡屠佛!挡在面前的人都要被干掉,吾手中的剑,即代表正义!”他猛然站了起来,摆出了一个自认为很酷的姿势,瞎扯道。
没错!他就是在瞎扯!蔺子羽发现,不知道为什么,重生之后的自己变得异常跳脱,做事越来越放荡不羁起来?
难道是前世被压抑的太狠了,现在变成了一个逗比?
“朽木败絮,胡言乱语!”荀壶子大师被气的不轻,长须乱颤,不知从哪摸出了一根竹条,劈头盖脸的就朝着蔺子羽打了过去。
“嘶!”蔺子羽吃痛,抬起屁股就跑。
“劣徒!给老夫过来!”过了好大一会儿,荀壶子大师才算是缓过气来,对着蔺子羽呵斥道。
“额!不过去!”
说完,蔺子羽看到老头子又要发火,连忙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您老人家不会再打我了吧!”
“你!非得把老夫气死才行吗?”荀壶子气道。
“不敢!不敢!”蔺子羽连连摇头。
“还有你这劣徒不敢的嘛?”荀壶子冷道,“仗着自己天生神力,习得些微武艺,便就目中无人了?”
“我可没说这话…”蔺子羽小声嘟囔着。
“哼!看来可是不服?”不等蔺子羽回答,荀壶子继续道,“那为师便问你!”
“你所习武艺,能否腾转挪移,飞檐走壁?”
“额!不能!”蔺子羽眨了眨眼,老实道。
“那可能上天入地,以一当万?”
“不能!”
“是了!何为武艺?不过奇淫巧技尔,未必比冶炼铸造,贩夫走卒高明到哪里去!”说着,荀壶子轻叹一声,道,“为师教你武艺,不过希望你以此傍身,用作入世保命之用!你要知晓,武艺终是小道,所教授予你的学识见识,诸学典籍才是尔日后安身立命之本!”
“功掌权柄,亦非亦然,人之非弱,受食行矣?”
“可杀一人,十人,又怎可挡百人,千人?唉!侠者武夫,终究上不得台面!”
说着,荀壶子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略显黯然,场面顿时静默了下来。
“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不知为何,蔺子羽脑中闪过前世这句烂大街的‘警言’,自语自诵而出。
可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当他低声轻吟的时候,荀壶子大师的眉头微微一皱,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次日清早,鸡鸣三声。
“吱呀!”竹门被轻轻推开,蔺子羽探出头微微张望了一番。
接着,他轻手轻脚地迈出竹门,回身关上,看了一眼荀壶子大师所在的屋所,径直朝着山下小跑而去。
只是,等到蔺子羽的身形消失在竹林尽头之时,荀壶子所在的竹门却缓缓打开。
老者逐步而出,默然望着蔺子羽离去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大风起兮云飞扬,哥的心里喜洋洋;壮士一去不返兮,跟哥又没有关系!”蔺子羽一路哼唱,轻快的沿着青石台阶朝山下走去。
“这难道就是初恋的味道?呵呵!哥真是越活越幼稚了!”蔺子羽把玩着手中一根墨绿色的簪子,道。
簪子通体墨绿,几近通透,隐约可见其中的斑斑纹耀。
这簪子正是蔺子羽用前世在网路上看到的古法琉璃烧铸之法弄出来的东西。
由于对细节记的不是太清楚了,再加上限于这个时代的工艺技术和工具的落后,他花费了好大的工夫,失败尝试了几多次才算是得到这么一个还看得过去的成品。
最起码以他挑剔的眼光看来,这簪子中的杂质太多,色泽不够通透自然,整体塑性也不够流畅。
说白了,在前世,农村顽童拿来玩的弹珠都比这簪子的成色好了不少。
特别是形状的控制,别说圆形的弹珠,就是这相对简单的簪子,都是在成型之后,通过金粉摩饰过,才能保证一定的弧度光滑。
不过,在这个世界来说,这簪子好歹也算是巧夺天工的一件珍品了吧!他也只能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