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朝夕只觉得现在自己处于一种飘忽不定的状态,浑身轻飘飘的。昏迷之前浑身疼痛都感觉不到了,经历过一次这种情形的苏朝夕苦笑了一下。
难不成自己又翘辫子了?
上一次是被人推进车流,这一次却是被壮汉活活打死……
难道就不能给她一次好一点的死法吗?她上上辈子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啊?以至于老天爷这么不开眼,让她死得如此憋屈。
低头一看,看见自己伤痕累累的身子被一个黑衣人抱在怀里,苏朝夕只觉这人有些眼熟,却一时之间想不起来这人是谁。
只见这人一袭黑衫,眉宇之间尽是潇洒,星目黯淡,满目焦急,眼底有着隐隐的疯狂。
这人不就是那个许枝卿吗?
苏朝夕惊呼出声,想拍拍许枝卿的肩膀,却穿透而过:“我真的死了?”
许枝卿用最快的速度将苏朝夕带回府,迅速聚集了府中的医者前来医治。苏朝夕只看几个白花花胡子的神医围着自己,把脉服药止血。
许枝卿干嘛对自己这么上心?他不就和自己见了一面吗?
苏朝夕漂浮在自己躯体的上空静静地看着许枝卿,默默道:“你是来到这里后第一个遇见的人,也是我落难后第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你图的什么呀?”
苏朝夕的胸口衣襟滚落出几粒红豆,掉到地上,啪嗒啪嗒的声响好似碎玉泪珠。许枝卿捡起红豆,紧紧地握在手心。身为神医之首的乌回天颤颤巍巍的回过身子,佝偻着腰:“回禀公子,此女身受重伤。肋骨骨折,咽喉被震,双颊红肿充血,牙齿脱落,浑身淤青。额头出血,后脑青肿,但是并没有出血。可……”
许枝卿脸色阴沉,缓缓道:“但说无妨。”
“后脑形成淤血,可能会导致失明失忆。左耳出血,可能会导致短暂性失聪。”乌回天颤抖着白须,再次躬身弯腰。
“可能?”许枝卿竟然笑了,语气仍旧冷淡道,“乌神医,你说的可能是什么意思?”
乌回天头上开始冒虚汗,他从来没有见过自家主子会为了一个人失态到如此地步。这姑娘究竟是何来头?
“还是,为姑娘准备…后事罢…”李妙春在身后低声补了一句。
众人只觉屋内温度低了好几个档次,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周身散发的冷厉气息令人忍不住腿脚发软。许枝卿身边的烛火明明灭灭,飘忽不定。面容被阴影笼罩,认识谁也看不见,墨眸里的光亮又是黯淡:“乌神医,真的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乌回天等人跪在地上,齐呼:“臣等无能,还请公子恕罪!”
苏朝夕一听怒了:“这明明很好治!就…肋骨断了、耳朵聋了、眼睛瞎了、可能失忆、牙齿掉了、嗓子废了、浑身淤青肿胀…罢了。”
苏朝夕无力地垂坐在自己身体旁边:“果然,就算是活着,我也是个废人了吗…”
“给本公子医!”许枝卿拍案而起,“医不好,你们提头来见。”
李妙春行了个磕头礼,“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那你就别讲,给本公子医治她!”
李妙春登时语塞,这公子,貌似不按常理出牌……
这姑娘和公子到底是什么关系?公子竟然会为了她不惜如此代价!
乌回天等人只能商讨医治之策:“这肋骨用木板钉固如何?”
“怕是承受不住啊。”另一个面无须臾的医者摇着头叹息。
“给她敷续骨生肌膏,至于嗓子损伤、面色淤肿及全身伤痕,包扎得当,慢慢调理便是。”乌回天凝重道。
“此女乃为本公子救命恩人。若是你们不医治好她,就如同对本公子坐视其死。”
“唉,给她扎针止血。撑不撑得过今晚,就看她的造化了。”乌回天听到许枝卿这话,终于摇头妥协。
“这针……”另一个面如重枣的太医担忧,“不会是……”
“就用它!”乌回天将针卷倏忽一下展开,取出一根通体黑色的一寸之针,“回魂针!”
一指下,针扎在了苏朝夕的眉心。回魂针顿时化作一团黑色,逐渐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
不,那黑色并没有消失。而是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化作一只黑色的大手,成爪状抓向苏朝夕的灵魂。
苏朝夕被乌回天一针扎下去,灵魂登时重归躯体,全身痛苦如同海啸般瞬时间淹没了苏朝夕的意识。身体下意识的抽搐了一下,便没了后续。只是脸色虽然仍旧苍白,但好歹不是全无生机。
有这么一个良好的开头,众人才算是松了一口气。乌回天几粒豆大的汗珠滚落,不只是乌回天,李妙春等人亦是擦了一把虚汗。
那回魂针是乌回天早年期间行走江湖,救了一位高僧,高僧为报答乌回天,在山崖间圆月拢云的子时,口念《回归咒》,由无数空中飘散黑点凝集而成。一共三针,第一针救了当今皇帝,而第二针,却救了苏朝夕。
那件事颠覆了乌回天的世界观。
许枝卿也算是看明白了,一开始乌回天就不想将如此神物根本就不想浪费在一个不知名的女子身上。
“如此,多谢各位了。”许枝卿站起身,作了个揖。
众位太医连忙回礼:“臣不敢当。”
如此一来,便好了。
许枝卿看着床上陷入昏迷的苏朝夕,心里又是一阵钝痛。
她只是我的救命恩人而已,若是当时云五云三出现,她连救命恩人都算不上。我又为何如此在意她?
许枝卿看着躺在掌心里的几粒红豆,掌纹如同曲折的命运红线,与红豆融为一体。
苏朝夕,这次之后,你我就恩怨两清了罢。
红豆生南国,生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