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众人赶了一天路都沉沉睡去，只剩下几个守夜的人。
守的是上半夜，他们的精神还行，因为五天来都没有出事，他们的警惕心理也没有那么强，三个两个地凑成一堆小声地聊天，即使看到凤娆从帐篷里出来也只是瞟了一眼就不再看。
守夜的人就这样吗？
凤娆微微皱眉，却也没有冒失地冲上去和他们理论。
虽然守夜的人如此轻松的态度很可能导致危险来临不能第一时间应对，正睡觉的人还可能有生命危险，但的确，五天都没事，明天即将到达红城，确实心理上会有些疏忽。
而且之前看到的让她稍微有些在意。
凤娆见那几个守夜的人依旧是那个态度也只能微微叹气，看定一个方向就往仿佛下一秒就能吞噬人的黑漆漆一片的林子里走去。
本正聊天的一个男人突然回头看了凤娆一眼。
“怎么了，那个废物有什么好看的？”旁边有人推了他一下，想到什么，他的神情变得猥琐起来，“不过人家长得是不错，你看上她了？”
这么一说，也有人笑着搭腔，“是啊，虽然实力不行，但娶回去当个花瓶摆着养养眼也是可以的。”
话题一经挑起，深夜寂寞，平常都在炼丹看不到什么女人只能见到男人的炼丹师们也不甘寂寞，全都你一句我一句地说起来。
都说女人八卦，男人其实也不逞多让，而且他们的话题更为露骨，偏偏一竿子炼丹师还要自持身份，不想与那些个粗鲁的男人为伍，用贵族高人一等的做派说出内涵粗鄙的话，虽不至于不堪入耳，却也不多好听。
眼见其他人并没有继续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男人松了口气，再度回头看一眼凤娆过去的方向，见她没有出来便也不继续关注下去。
这个话题从最初谈论凤娆这个人，到她的家世，娶了她的好处，逐渐发展到后来所有人都凑在一起说起女人的话题。
男人微微皱眉，似是并不喜欢这种玩笑，不过因为自己身处这个圈子忍了下来，却也没有加入话题当中，只在被问及的时候微笑或者点头。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关女人的话题一直在继续，男人很不耐烦却一直忍着，忽然撇过头时看到一身白衣的柳丞煜就那么站在不远处，立时心里一惊。
不是大晚上一片漆黑只有隐隐的火光中看到一身白衣的惊悚感，也不是因为角度不对看不清他脸上表情的忐忑感，只是感觉似是……陌生，是的，陌生。
不过现在更重要的是，柳丞煜发现他们明明应该守夜却在这聊天了！
男人暗自心惊，首先站了起来，向着那个方向低头，“柳师兄。”
其他人或微笑或猥琐的表情就那么僵在那里，反应过来之后有些手忙脚乱，但却赶紧一个不落地慌忙站起。
“柳师兄！”
糟糕，柳丞煜站在那里多久？听到他们说的了吗？
柳丞煜一直站在他自己的帐篷外，好像听到什么动静从里面出来后就一直站在那里没有挪动过，即使发现他们玩忽职守大谈特谈也依然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
不过既然别人都看到他了，他也不会一直沉默下去。
柳丞煜的靴子是三级疾风狼还是特定白狼所制，有阵法加持，不仅让他在作战当中可以获得速度加持，刻意之下也能让他落地无声，不被人探听他的脚步声。
可他这一步步并没有刻意的步伐走在这并不平整的地上，就像是踏在所有人心口之上，每一步都令人心惊，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仿佛下一刻就要跳出来。
尤其是挑起话题的那人和说得最兴起的那几个，浑身冷汗直冒。
他们和柳丞煜不同，柳丞煜是一进丹阁就引来丹阁阁主和丹峰峰主双重重视甚至争夺的天之骄子，他们却只是普通的弟子。
在丹阁，师兄师弟的辈分并不是看你入阁时间而决定的，首要的便是实力。因此，哪怕他们在场的好几个人都是在柳丞煜之前入阁的，可因为实力问题，他们再不甘心也只能低头叫他一声“师兄”。
而如今形势比人强。
柳丞煜是被丹阁阁主派下来凤家招人的负责人，他们说难听点，就是跟着跑腿，来充场面的人。
如果不是顾忌到柳丞煜一个人前来，可能会显得丹阁不够重视，不够好看，他们这几个实力不怎么样，大多都只是初级中级修为又不怎样的炼丹师又怎么会大老远地过来呢？
就是这样，他们也只不过御剑飞来飞去，中间做过什么？什么都没有。等他们到的时候，似乎提前一步的柳丞煜就已经把事情办好，后面大部队到的时候也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人和人，终究是要区别出来的。
所有人心里都有自己的掂量和想法，然路程本就不长，在他们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柳丞煜不过走了几步就走到他们的面前。
“守夜辛苦了，待会儿就会有人来换你们，再坚持一会儿。我去周围转转。”
这么一句话，让所有人都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来。
他们玩忽职守的事情就这么揭过去了？
他……他当没看到？
还在怔楞的时候，柳丞煜却留下一个浅浅的笑容，一个挺拔的背影，就这么离开了。
等他的背影消失，本就轻的脚步声完全听不见后，留下守夜的人沉默良久，终究还是没忍住，一个接一个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柳师兄也挺好相处的啊。”
“是啊，为人没什么架子。”
“也没有处罚我们。”
“其实，之前来的时候就发现了。”
“哈哈，也是。”
聊了几句之后也不再和之前一样恍若无人般地聊，一个个神色警惕不少，真正做起守夜的任务。
男人眼神微微闪烁，却没说话。如果他没看错的话，柳丞煜走的方向和之前凤娆走的方向并没有偏离太多。
而且该说不愧是阁主培养的人吗？
一句话任何谴责的词句都没有却让本来无心守夜的众人突然换了一个人似的兢兢业业，像是守着自己最珍爱的宝物一样。
更重要的是，这群人虽然没什么前途，但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作用。看似柳丞煜如今的地位不需要收拢他们，但就因为这样，若是他们回去之后好好宣传，或者不经意间漏出那么一丁点消息，柳丞煜收揽的人心也就更多了。
若是这群人里面将来出了几个前途不错的人，或许还会因为今日或者最近的好印象而支持他，成为他将来继承丹阁的助力。
柳丞煜……不简单。
而这时候的柳丞煜却是看似漫无目的，实则七拐八拐地拐到了早已走出来很久的凤娆身后不远处。
凤娆正坐在河流旁边的一块平整的大石上，两手撑着膝盖托着腮，眼睛盯着波光粼粼的河水一动不动，似是出神。
柳丞煜加重脚步声，直到走到凤娆身边一步远，这才出声：“睡不着吗？”
“你也睡不着？”凤娆一个“也”字算是间接回答。
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拿在手里的青色果子递了一个给他，“看你最近没吃什么好东西，这果子虽然不甜，但口感不错。明天就到红城，现在先将就吧。”
柳丞煜也不客气，更不在乎有没有毒的问题，接过来连擦也没擦就直接咬了一口。这果子并不是灵果，没多少灵气，灵气、口感、作用都比不上他平常在丹阁的时候吃的，可他却三两口全部吃完。
“嗯，确实不错。你抓兔子的时候摘的？”
凤娆自己也吃过知道并没有太好，只不过对于他们这几个吃了好几天干粮的人来说也算还行，没多想就把刚摘下来的果子连同放果子的帕子一起给他。
“那时候摘的已经吃完了，这些是刚刚过来看到的时候摘的，给你吧。”
除了爹娘，姐姐，他是第四个……吗？
柳丞煜眼里唇边的笑意多了几分，“谢谢，阿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