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谭边,晨雾和水雾交叠在一起,给这片区域装扮得如梦如织。潭边一块巨石上,古师迎着飞瀑盘膝而坐,闭目而憩,长长的眉毛上挂着晶莹的水珠,头顶散发出阵阵雾气。
柳传素匆匆赶到这里,一肚子话想问,到了跟前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怔怔的看着他。
古师没有睁眼,淡淡的说道:“来了.”
“嗯。”
“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古师仿佛看穿了他的内心。
柳传素心一横直接问道:“您昨晚是不是去柴郡城了?”
“是。”
“那麻家……”
“不是。”
“您知道我要问什么?”
“你的心不平静,我能感觉到。”
“为什么要灭门,为什么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
“你在质问我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责怪谁,我只是想不通!”
“我说过,不是。”
“古师何意?”
“不是就不是,这就是答案。”
“那昨晚古师您去柴郡城……”
“为你了难!可惜晚了一步,只见到两个愣头青,倒挺有担当。”
“那究竟是谁干的?”
“树大招风,不可知,也不想知。”
“如果古师您出手会如何?”
古师想了许久,吐出了一个字:“杀!”
“杀多少?”
“杀到你没有麻烦为止。”
“难道真的只能以杀止杀吗?”
“你太善良了,这个词用在你身上其实真的很讽刺,但是现在的你确实是太善良了,你要知道,这个世界就是如此。”
“那就可以没有底线了吗?”
“如果你有这个实力,你可以定规矩,给人们心中划上这道底线,如果你实力不够,那还请你尊重这个世界。”
连夜的震惊,古师又撕开了这个血淋淋世界的外衣,柳传素忽然心力交瘁,脑中一片茫然,目光呆滞,也不打招呼,默默的转身离去。
“我每日都在此练功,你若过得这关,只管来找我,过不了这关,趁早自己了断。”
柳传素的背影消失在了远方,阿央从晨雾里走了出来。
“爷爷,我实在想不通,您为什么看上他了。就算他身上有着不为我们所知的巨变,你看他那呆呆傻傻的模样,一点杀伐一点血腥就搞得他失魂落魄。”
“阿央,你不懂,他身上有着我无法勘破的深邃,越看越陷入,似无尽头,他有着无限可能的塑造性,怎么看都是老天特地送来给我们的。”
“您太夸张了吧,反正我不喜欢这个人,怪怪的。”
“阿央,不可任性!”
“好啦,我就说说而已,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能走出这心魔。对了,您说麻家这事是谁干的?太是时候了。”
“不用去管,这里就是修界的最底层,有谁会关心一家地头蛇的死活,你也不可多事,要知道我们的行藏万不可暴露。”
“嗯,阿央知道了,想起那些人我就恨得牙痒痒。”
“放心吧,我已经看到了希望了!”古师睁开了双眼,一丝精芒,他抬头望着初升的朝阳,陷入了沉思。
柳传素浑浑噩噩的回到家中,对各种焦急的询问充耳不闻,只说太累了,要去睡会,便朝自己屋走去。
柳父叹了口气,对阿四吩咐道:“告诉家里所有的人,除了采买的最近都不要出门,麻家这棵大树一倒,还不知道要乱多久,多事之秋还是安分些吧。”
柳传素木然的躺在床上,脑海中不断地闪过那些尸体,作为一个军人,他自以为神经已经足够强大,但是当那血淋淋的场面突然在眼前时,还是将自己那份自以为是的坚强击得粉碎,和平时期的军人甚至还比不过异界小跟班阿四的勇气。就在前几天还豪气冲天,誓言要在这个世界找到自己的归属感,骨感残酷的现实却一下将他打翻,他不停地问着自己,那样的力量真的是自己所需要并追求的吗……
“这么点破事就将你击溃成这样,我真是羞于对人言说跟你来自同一个世界。”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
“谁?”柳传素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啧啧,还没有神志不清嘛,我是谁,哈哈,你不是正在想办法控制我,还想炼化我吗?”
原来是体内那影子,柳传素喝道:“你想干什么,为什么出现会出现在我身体里!”
“这么大声干什么,你跟我交流还需要说话吗?一个人在那自说自语,你也不怕别人见了奇怪。”
原来声音是直接出现在脑中,并不是听见,柳传素再心中默想:“我们来自于同一个世界?”
“你忘了那海眼之中吗?”
“你也是那时穿越而来?”
“没错,不晓得是你运气好还是我运气不好,我们竟然穿越到了同一个人身上,想我睚眦何等威风,竟然在争夺身体上败给了一个凡人。”
“睚眦?”柳传素心念一动,难道是传说里的龙二子,那可是个嗜杀好斗的主。
“你也知晓我的大名?”
“龙生九子……”
“呸呸,你休要提那老东西,竟然嫌我形不肖龙种,弃我于世,亏我命大,自强不息,杀伐证道。坐镇海眼几千余年了,哪曾料想突如其来的空间乱流将我送到了这个陌生之地,而且生平第一次输给了一个凡人。”
“那你可知这里到底是哪里,我们还有办法回去吗?”
“我怎知道,连我们高贵的龙族他们竟不识得的荒蛮之地,我才不想呆在这里,如果能回去我便早回去了。”
“那你潜在我身体里又是为何。”
“你以为我想吗?穿越过来便在此身上,我又如何离得去,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我现在唯一的目的就是夺回这个身体的控制权。哈哈,太讽刺了,我堂堂睚眦竟然会为了一具凡人躯体落得如此狼狈。”
“那样的话我是不是就不存在了!”
“你一个个区区凡人,能有这段奇遇已是你的造化了,存在不存在又有什么意义,说实话,如果不是今日见你心如死灰,人如枯槁,走入心魔,怕你伤害这具身体,我才不与你说这些,你也不要妄想些什么了,等我出世,定将那老头一家撕碎,竟敢打我主意。”
柳传素想起古师、想起那俏皮的阿央姑娘、还有木讷无言的铁匠、忠心机灵的阿四,还有自己家中的双亲,一时怒意涌起,竟冲散了心中的郁结,再无颓废之心,高昂的斗志不断涌起,现在已经有了太多牵挂了,自己怎么可能让他得逞。
“既然你第一次输给了我,必然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如果你真的可以的话,早就行动了,何必跳出来说这些,意图乱我心,咱们且走着瞧,看谁控制谁!”
脑中再无声音,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柳传素却心中通明,前行之路此刻是无比的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