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思雨都松了一口气,我们没回头,继续往前走。
寅时我在通往昭门的小路上等候,为了不引人注目。思雨没有送我,我知道她不放心,只要熬到天亮就好了。寅时二刻的时候,秋辰与运菜车到了我们约定的地点。我与其中一个运菜的小哥儿换装,其实她才是原本要和思雨一起进宫的贴身侍女紫云。换好装,我们若无其事的出了宫,紫云则返回碧云台。一路上,在众多宫城守卫的眼底下我们出了昭门,又出了东华门。在离东华门不远处,早有一个人驾着马车等在那里。看见我们出宫,他立即迎了过来。他站在那里凝视着我。月光之下,一身白衣,随风飘动。一双眼睛明朗如星,看见他就让我想起那个竹林之中,醉酒侧卧的翩翩男子。
“嵇绍,你怎么会来?”
“贵人路过汝阴,也不到我那里一坐,嵇绍只好来请!”他笑道。
这时,青凝掀开布缦,从车上跑了下来。“贵人,是我请嵇大人送我来的!”
看到青凝活蹦乱跳的模样,心情顿时开朗了起来。
“嵇绍,这次出宫我是想到处走走,而且我也很想念你和雪儿,只不过来时匆忙,如今要做的事情了了,我正想沿着长江往西,看看这里的百姓生活的怎么样,我并不想在某个地方逗留太长的时间,我希望你能理解。”我将自己的心意娓娓道来。
“既然如此,我陪你!”
“能有你陪,我当然很开心。只不过你是汝阴太守,你有很多的公务。怎么能丢下公务陪我呢!我希望你能尽快返回汝阴,等我到了汝阴的时候,我一定去你那里做客,到时你不要嫌我这个姐姐烦才是!”我笑道。
“好,那我就陪你到广陵郡找家客栈休息,那里是琅琊王都督军事,非常安全。到了那里我就与你告辞,只等着你来汝阴。”
“如此,就最好了!”我十分欣慰。
我们立即上了马车,向广陵郡方向赶路。辰时,我们到了广陵郡,想不到这里常年两军对垒。可百姓们的生活,却十分自如。早晨,集市上非常热闹,熙熙攘攘地叫卖声不绝于耳。百姓们的脸上也并无忧色,看起来并没有因为战争影响生活。
我们这些人都已经一夜没有休息了,所以我们先去找了一间客栈。等到未时的时候,我已经睡醒一觉,想要出去走走,看到书桌上放着一张字条。嵇绍趁我们熟睡时,已经走了,他与我相约于汝阴相见。
我叫醒青凝,和她一起出去走走。看看广陵郡的风土人情,秋辰十分机敏,我们只是路过他的房间,他就已经知道我们要出去,于是紧随其后。
广陵是军事重镇,屯兵五万。所以大街小巷可以看到很多的士兵。这样很容易产生百姓与官兵之间的矛盾。可这里显得井然有序,官兵与百姓之间公平买卖,显得很融洽,大街小巷官府的告示随处可见。
泰始八年,徐州各府各县上至大小官吏,下到平民百姓各安其事,各司其职。此乃国家之幸事。然农为国家之本,值此春种之时,各府州县要亲耕农事以作表率,敦促所管辖区,勿违农时。各府驻军,分为两股。一股守土,一股农作。每十日交换更替。自古粮食足,则国家富,国家富则国力强。此外,吴人逃难于此,须到州府登录名姓,排除吴国奸细外,皆为我大晋子民,须等同我徐州百姓一般对待。徐州各府须敬遵上命,报效朝廷。
镇东将军司马伷
不知不觉我们已经逛了两个时辰,赶集的人逐渐散去。摊贩们也开始收拾东西回家了。这时一个老婆婆推着车从我们身旁经过。车上放着许多的瓜果蔬菜,老婆婆一个人推着车,看起来十分吃力。我们帮老婆婆吧,说着我和青凝就上前帮她一起推。老婆婆看我们都来帮她,连忙和我们说谢谢。秋辰接过老婆婆的推车,“让我来吧!”秋辰推起车来,毫不费力,我和青凝都觉得表面上似乎两个人都在帮忙,实则只是跟着走而已。到了老婆婆的居所,我们看见几间茅屋。栅栏围成的院子。院里里拴着一条狗,看起来很凶。院子里种着各种蔬菜,此外还有纺车,看来老人平时就是坐在那里纺线织布。
“老婆婆,这里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你的家人呢?”我有些疑惑。
“其实我是从吴国逃难过来这边的,只不过逃难的过程中与老伴、儿子、媳妇走散了,如今也有一年了,始终没有找到他们!”老婆婆叹了一口气。
“老婆婆,你一把年纪,为什么还要离开故土,逃到这里呢?”我不禁问道。
“虽然这里和吴国相距不过几里,可是百姓们过的生活却完全不同。大晋轻徭薄税,可吴国却是赋税猛于虎。我们一家人,常事生产,勤劳本分。可是一年下来所得几乎全部都要上缴。富人则目无王法,欺压百姓。皇上的妃嫔居然都派人上街抢夺他人财务。原本这样,我和老伴年老体弱只要有一口饭吃,也不愿离开故土。可是,吴国皇帝穷奢极欲,偏偏要在太初宫的基础上修建昭明宫。招了很多男丁修建工事,很多人都活活被累死。我的两个儿子,已经在战场上死了。如今,只有一个小儿子,为了他,我和老伴才会举家逃到这里,谁知竟走散了!”老人说到伤心处,不禁落泪。
听到这里,我也很难过,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帮她。
“您一个人生活,一定很艰辛吧!”青凝同情道。
“也不算很辛苦,邻里之间经常帮忙,而且官府也组织了一些士兵帮助困难的人家耕种,我一个人,没什么耕地,只有这个小院儿,所以也没什么活儿。只是不知道我的老伴、儿子、媳妇过得怎么样!”
“婆婆,你别担心,这几日我们来帮你,相信你的亲人也会很快能找到!”
“多谢你,姑娘。你真是一个好人!”
晚上,回到客栈。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终于有了主意。这才心满意足的睡了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