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沉入树海,圣树街中央,洪亮的钟声从砂时树上响起,惊起地不只是白鸽,还有行色匆匆的路人。
入夜时,青木之森会降下一层薄雾。薄雾中,有陌生的黑影略过,穿行在青木之森的林地间。
这是霜月之夜,夕阳的余晖还未散去,霜蓝色的月光就已给树海的薄雾染上了一层神秘的幽蓝色光华。
黑影从薄雾中一闪而逝,游荡在行色匆匆地城市街头,却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存在。就在沉重的钟声响过第七声后,黑影出现在了砂时树下。
这巨大的古树仿佛一道时间的分割线,西边是纵情燃烧的赤色霞云,东边则是清冷宁静的霜蓝月华。
黑影环顾四周,随后循着砂时树的根茎,进入了埋藏在庞大根系下的黑影之中。
幽蓝色的磷火燃起,随后照亮了这片空洞的地下世界。
在黑暗中,数个头戴青铜面具的黑衣人站在盘根错节的根须之上,面具下青色的瞳孔倒映着磷火的光芒。这些面具下是一个个凶残嗜血的杀手,此时此地,整个地下世界里充溢着令人心窒的杀戮气息。
他们面具上的纹饰各不相同,有的是红褐色的蜈蚣,有的是白色的骸骨,在其中有一个面具上纹刻着一只沉睡的冥骨尸龙。
这些面具是鬼面塔杀手只在鬼面塔内部会议才会中使用的身份证明,执行任务时,他们只会戴着最普通的青铜鬼面。
看着列席的鬼面杀手一一到场,尸龙微微颔首,但是有一个空缺的位置却迟迟没有被填上,尸龙面具下的那位塔主皱着眉头,他向来不喜欢有人迟到。
几分钟后,一名戴着玄武面具的鬼面杀手总算出现了,此刻尸龙方才开口道:“诸位都是我鬼面塔培养出来的精英,这次召集大家来,想必心中都明白此次任务对我鬼面塔的重要性。”
鬼面塔是纪律性极强的杀手组织,塔主发话时,杀手们大多静静地听着,唯有那个戴玄武面具的家伙,东张西望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听说我们这次任务的目标是灯塔的一位重要人物,已经找到他藏在哪儿吗?”
尸龙强压着怒气:“玄武,你虽是【四象】之一,不在我七冥塔的管辖内,但这次任务鬼王全权交由我负责,请你自重。”
“尸龙大人说的哪里话,我们都是鬼面塔的一员,何必分什么四象七冥这么见外呢?”玄武嬉笑着回道。
“任务的具体目标鬼王交代只能由我一人处理,其余杀手仅负责牵制,玄武你这是要挑战鬼王的圣令吗?”毕竟是尸山血海中走出的老江湖,尸龙并没有因为动怒就乱了心神。
“不敢不敢,既然尸龙大人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玄武也不好违了鬼王的圣令,接下来全听尸龙大人的安排便是。”玄武嘴上这么说,却已然起身准备离席,仿佛此次任务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一次观光旅游,参加与否全凭心情。
尸龙也乐得看到玄武这个大麻烦离开,再次面向一众鬼面杀手,沉声道:“世人皆以为我们鬼面杀手不过是躲藏在角落里见不得光的老鼠,却不知纵情杀戮是何等快意。今夜,正是我们鬼面塔杀手的狂欢之夜,诸位,今夜,我们破坏青木之森的云鲸结界,血洗文森特族地!”
默默离席的玄武听着身后的呼喊声,默默地隐匿在了黑暗中,眼中满是嘲弄之意:“唉,真是可悲啊,鬼面塔居然也成了这种疯子的聚集地。
手中沾染的鲜血,从来不是什么值得自豪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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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斛酒馆内,当夏诺敲响云烁的房门,准备叫醒云烁的时候,却发现房内根本无人回应,打开房门一看,才发现已经空无一人。
“那小子向来是闲不住的个性,如果我不让他去他就不会去,那就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小师弟了。”早有所料的加斯如是说道。
“你呢,今晚青木之森肯定要不太平了,痕判司那边怎么说?”夏诺关上云烁的房门随口问道。
“痕判司和圣庭派遣在各地的分部部长大都只有魂核境的修为,就别指望靠他们对付鬼面塔的塔主了,我已经给他们发出预警了,他们能协助大祭司维持好城内的结界就已经算是帮了大忙了。”
加斯话音才落,原本笼罩着青木之森的云鲸结界就开始出现极为异常的波动,几分钟后,云鲸结界就已完全消融瓦解。
“还真别说,你这乌鸦嘴确实是越来越灵了。”夏诺打趣道。
“我也不想啊,只是就痕判司和圣庭现在的人员配置来说,结界被破也是迟早的事。”加斯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鬼面塔这一手厉害啊,一下牵制住了城里的大部分痕修者。这会儿痕判司和圣庭的痕修者,甚至大部分散修,应该都一面忙着抢修云鲸结界,一面四处排查游荡进青木之森的灾兽。”
夏诺将酒馆收拾妥当,将“今日歇业”的牌子挂了出去,夏诺自己的看法是今晚结界破碎,根本就不会有什么壮士冒着被灾兽袭击的危险出来喝酒。
然而加斯那个死脑筋就是在这种地方格外固执。深谙加斯性格的夏诺自然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自讨没趣。
“好久没有正式活动活动筋骨了啊。”酒馆的一切打理完毕,夏诺按下酒馆大门旁的暗格,一个小型壁橱渐渐打开,里面满是制造精良的痕导构装。
夏诺取出一柄十字弩背在身后,双手一勾就将数把短刀收进了衣袖中,随后又将两柄痕咒枪别在腰间。
加斯没有从壁橱里取出任何构装,那本身就只是夏诺的私人收藏,而且对于临圣境的痕修者来说,没有进入【造物级】的构装已经起不到多少辅助作用了。
“走吧,该让鬼面塔吃点苦头了,青木之森并不是他们可以随意染指的地方。”待到夏诺整备完毕,加斯淡淡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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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顾家中,白微正在准备晚餐,突然关闭的云鲸结界让顾勋有些担心。
“小微啊,你在家看好孩子们,结界突然关闭,以太网域上也联系不到云烁,我出去看看。过了八点如果云烁和我还没回来的话你们就先吃,不用等我们了。”顾勋说。
“你去吧,估计是结界出了什么故障,路上小心啊。”白薇在厨房内回道。
顾桓看着父亲,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忍住了,这个年纪的孩子,既不屑于和父母撒娇,又没有能力和父亲同行,正是内心最为纠结的时刻。
顾勋察觉到了儿子的异状,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爸爸路上小心。”顾桓在学校里学过,结界关闭是极其危险的情况,他同样关心云烁哥的安危,只是在他的内心深处,他其实并不希望父亲为了一个实际上和家里毫不相干的人去冒这个险。
但是此刻的顾桓,正是对“正确”这件事情极为看重的年纪,他无法容许自己说出这么自私的话,因此只将心事埋在心里。
若干年后,每当顾桓再次回想起那一天的时候,他都会忍不住想,如果自己当时拦住了父亲,他们这一家人的命运又会走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