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
陈晟一惊，正欲问清楚，却见老黑竟然身影一闪，落到山洞顶的另一面去了。
可怜他一介书生，爬，爬不上去，钻又钻不得，只得焦急地立在原地，来回转着圈圈等候。
日渐黄昏，崖底薄暮，陈晟担忧地看着悬崖顶上渐渐稀少的阳光，一面担忧着老黑的安危；一面又想着不知道别的人有没有寻到徐永安，是生是死？
崖底的暮色远比青州城要来得早、来得浓厚，陈晟的耐心很快告罄，天已昏黑，恐怕早已过了约定的两个时辰，寻不到徐永安可以明日再寻，若是有人因此失踪，可如何是好？
想着老黑跳下去前说到的“神仙”二字，陈晟打了个哆嗦，大十五的，崖底该不会有什么精怪吧……
天完全黑了下来，大殷上下，一片张灯结彩。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哥哥，哥哥你看，这个面具好不好看？”妙妍拿着一个狐狸面具，戴在了自己脸上，冲徐怀瑾做了个鬼脸。
知道是妙妍在影射自己是狐狸，徐怀瑾倒也不计较，扯过一个最丑的鬼面面具戴在了脸上，呲着牙冲妙妍一声吼。
“呵呵……”妙妍乐得咯咯直笑，冲过去要扯下徐怀瑾的丑面具，却被徐怀瑾一个闪身躲开，两人笑闹着，互相追逐起来。
“少爷，小姐，小心着点儿……”蕙娘与奶娘吴氏、许氏三人对视一眼，付了两个面具的钱追了上去，至于跟在旁边的平安、如意、雀儿、盈盈，则早被街道两旁各样花灯及各色玩意儿吸引地目不接暇，捏着荷包里的月银，停驻在一方小摊前寻思着买哪样好。丝毫不知道已与自家少爷小姐分离。
“抓住了，哈哈！”妙妍扯住被人群阻拦跑不开的徐怀瑾，一把扯掉了他的鬼面面具，叫嚣着将自己的狐狸面具戴到了徐怀瑾脸上。
“干吗非要我戴这个？”徐怀瑾无奈。
“因为我觉得好看啊！”妙妍笑嘻嘻地将鬼面面具戴在了自己脸上，“啊呜……”一声长啸，听得徐怀瑾很不文雅地掏了掏耳朵。
十五元宵，人山人海，街道两旁挂满了灯笼，至于卖花灯和元宵的店面小摊，更是数不胜数，灯月交辉，流光溢彩，繁华热闹的景象是妙妍小时候从未经历过的。在一个做花灯的小摊前，妙妍拉着徐怀瑾停了下来，两人皆惊奇地看着小摊主人剖竹为架、裁纸为笼、提笔作画等一气呵成的动作，跟着围观人一起拍手叫好。
“想不到古代人的手工这么好，随便一个小摊贩都有此绝技！”徐怀瑾出声感叹。
妙妍拍着手兴奋地欢呼，注意到徐怀瑾的嘴唇一张一合似乎在说着什么，却被周围人叫好之声掩盖，不由靠近一点喊道“你说什么？”
“我说……”徐怀瑾微微一笑“我送你一盏灯笼吧！”
送她？妙妍惊愕。
徐怀瑾走到小摊主人前，指了指妙妍也不知跟小摊主人说了什么，那小摊主人理解性地笑笑，竟然将纸笔递给了他。
徐怀瑾三下两下完成，看得周围人群寂静起来，妙妍也很是好奇他画的到底是什么。
等到摊主将花灯做出来，妙妍瞪大了眼睛，花灯十二面，每一面都是一只形态各异的小猫，不是那种泼墨山水画的做法，而是一种周围人从未见过的作画技巧，明明让人觉得怪异，却偏偏可以让人认出来那就是猫，连表情都可以看出来，温柔的、生气的、抓狂的、亮爪子的……甚至还有一只掐着腰略有魅惑。（其实徐怀瑾画的就是现代的Q版漫画了(*^__^*)嘻嘻……）
依稀看得见小猫的笑容里有一丝妙妍的影子。
这不是把她比作猫嘛！妙妍嘟着嘴，只可惜徐怀瑾看不到面具下妙妍傲娇的神情。
众人只看到着狐狸面具的小小少年付过钱后将花灯递给了着鬼面面具的小女孩儿，随后两人手牵着手离开。
“这是谁家的小郎君和小娘子，感情这么好！”
“是呀是呀，我要是有这么一双儿女，真是做梦都要笑出声呢！”
“那你就做梦去吧！”旁边一声音不客气道“那可是徐家的少爷小姐，他们身后那个叫蕙娘的嬷嬷我见过的，她经常来买我的鸡蛋呢！”
“切，不就买你个鸡蛋吗？有什么了不起的，人家还买我的菜呢！”又一人插话进来。
……
妙妍和徐怀瑾可不知道他们所行之处引来的争论，至来到坠月湖的楚桥上，妙妍环顾一眼，道“糟了！雀儿平安他们和我们走散了！”
徐怀瑾点头“无事，早前吩咐过，走散了就直接回徐府，我们且逛着就是。”注意到蕙娘和吴氏、许氏都喘着气似乎很是疲累，徐怀瑾体贴道“三位嬷嬷且去前方店铺吃一碗元宵吧，顺便休息下，我们不走远，待会儿就过去。”
“不不不……”蕙娘等直摆手“听说往日花灯节总有小孩子走失，奴婢们可不敢冒这个险！”
“嬷嬷们去吧。”妙妍鼓励着“况且我们不走远，就在附近。”
连番说了好几次，又见妙妍如此保证，加之自家瑾哥儿、妍姐儿都是极为稳重的孩子，蕙娘略有放心，终于点了点头。她们饿倒是不饿，只是走了这么多路，累得就想有个落脚的地方。
“奴婢们过去一会儿，少爷小姐千万不要乱跑，真的有人贩子的！”
“好好好，知道了……”妙妍和徐怀瑾无奈应道。
两人站在楚桥上，不远处人群的笑闹声让这里更显静谧，妙妍托着腮看着天上的月亮，这个地点似乎离月亮特别近。
“谁家女郎正妙龄，妍妍袅袅楚桥行。”徐怀瑾缓缓出声，妙妍扑哧一笑“你还记得？”
“你不也记得吗？”徐怀瑾也趴在栏杆上看着月亮“父亲给你取名时那种激动，可真是再没见到过！”
“怎么，你嫉妒了？”妙妍歪着脑袋调笑。
“怎么会，我只是很好奇那种初为人父的心情……”
心情？
妙妍望着月亮，想着已经迷糊在记忆里的宝哥儿，神情苍茫“那种心情，大概就是愿意奉上所有吧？”
奉上所有？
徐怀瑾疑惑，那不应该是爱情吗？
“好了，不说这个……”妙妍放下手臂，话语里微微带了一丝酸楚“既然说到嫉妒，那就应该是我嫉妒你才对？”
“嫉妒我？”惊愕“为什么？”
“为什么？”妙妍双手背在身后，低下头掩盖了眼底的酸楚“母亲她是一个女人，她所有的爱都是均等的，对每个孩子都是全部的付出，可是父亲不同，他并非不疼爱某一个孩子，可是他总会对最优秀的那个多一份耐心和期望，对你，对妙姝……”妙妍仰起头，让风止住眼底的湿意。
“对你们，总是比对我严格地多、期望也更高……我很不想嫉妒的，可我忍不住……”泪水终于下滑，却被妙妍一把抹去。
“傻瓜！”将妙妍揽进怀里，徐怀瑾声音沉痛。
“我知道父亲会同样爱着我，爱着怀钰，爱着尚未出生的锦姗，可是我忍不住嫉妒……明明你和妙姝，是不该存在的啊！”怀里的声音微微控诉，犹自带着抽泣。
徐怀瑾张了张嘴，劝慰的话还是咽回了肚子里。
“可是……”妙妍抬起头，眼睛微红，眸子迷离着喃喃出声“可是我又如此庆幸，你们能够存在，能够让父亲满腔期望有所依托，能够让徐家三房，铮铮站立……”
“傻瓜！”徐怀瑾再次一声叹，看着妙妍梨花带雨的容颜，狠狠将眼前的女孩儿拥到了怀里。幸亏……幸亏他在最后一刻终于想通，去救了徐永安……
就算失去一身真力，变为普通人又如何？看到面前这个女孩儿如此在乎着那个被称为父亲的男子，他只觉得值了，一切都值了。
良久，妙妍抹了抹眼泪，从徐怀瑾怀里挣出。
“对不起，我失态了……”声音很是不好意思。
“是我对不起你……”是他夺走了本属于她的父爱。
“好了，咱们不说这个了……”妙妍再次转开话题“蕙娘她们应该吃好了，我们回去吧，只是……我的眼……”
徐怀瑾看到妙妍哭得肿起的双眼，知道她是不想被蕙娘和奶娘们看到“我们先回去，待会儿差个小厮来通知她们。”
妙妍点点头，哥哥总是那么体贴人。
两人手牵着手，来时一路嬉闹，回去时却明显心事重重。
“糟了！花灯，花灯忘拿了！”妙妍一声惊叫转身要回去，却被徐怀瑾一把抓住，一字一顿“回去，我再画给你。”
“可是……可是……”妙妍说不出可是什么，只是挣扎的动作缓了下来，被徐怀瑾攥着，她回头望着楚桥的方向，总觉得有些东西马上要失去。
“快走！”徐怀瑾攥紧了妙妍。
“怎么了哥哥？”徐怀瑾的不同寻常终于引起了妙妍的注意，她停止挣扎，狐疑地四下望了一眼。
“有人跟着我们……”徐怀瑾压低了声音，心里的小人儿却在大声咆哮“蕙娘，你特么果然真相了！有人贩子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