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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一场寂寞凭谁诉

浔阳地处闵州北部,距离闵州州府不足二十里路程,由驰道相连,脚程快的马车一个时辰就可到达,不过,即使只是一个时辰,妙妍还是感到一阵疲累。

“浔阳书院到喽!”车夫一声唤,吴氏和蕙娘一人抱着妙妍,一人提着包裹下了车“咱们三爷真是大福大贵之人,可以在这样气派的地方读书!”吴氏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以及那用上好的大理石料雕琢而成的书院大门,由衷感叹。

妙妍轻笑“奶娘,爹爹只不过是浔阳书院的抄书先生而已,可不是在这里读书,你这番话被别人听到可要笑话了!”

蕙娘轻巧接过话茬儿“咱家妍姐儿就是谦虚,谁不知道三爷可是正正经经的举人身,文才不凡,相貌又好,听说书院的学子都争着抢着要结交咱们三爷呢!”

争着抢着?大半不还都是冲着她那个哥哥去的!

“可不是嘛,咱家三爷比正经的学子绝不差半分的!”吴氏眉开眼笑应道。

妙妍只好但笑不语。

“小哥,敢问这书院里的抄书先生们居在何处?”蕙娘上前,朝着门旁凉亭书案上打盹的门童询问道。

“啊……啊?……”那门童猛然抬头,一丝口水从嘴角流出落到书案上,配合着脸上茫然无知的表情,极是可爱。

“扑哧!”不仅妙妍,就连蕙娘和吴氏也掩了帕子轻笑。

“啊!”那门童一声惊呼,飞快地扯过衣袖擦了擦嘴角,又扯过一张纸遮盖住书案上一滩疑似水迹的东西,脸色涨红问道“什……什么事?”

蕙娘收敛了笑意重新问了一遍“小哥,我们是想打听一下书院的抄书先生们居在何处?”

“哦……”那门童抬起头,一眼瞧见两个打扮地干净齐整的妇人,其中一个还抱着个粉雕玉琢、琼鼻大眼的小美人儿,霎时脸色一红,头低了下去“往里……里走,尽……尽头左拐……再直走就……就是!”

“多谢小哥!”蕙娘道声谢,放下一小颗银锞子。

等到三人的背影走出好远,那门童看到案上的银锞子才反应过来“大……大嫂子,我们不收钱的!”说完拿着银子追了上去。

“这浔阳书院的门童都这么实诚,文风肯定不差,怪不得被誉为大殷第三大书院呢!”接过门童百般推辞拒收的银锞子,蕙娘惊讶地感叹。

“真是难为他这么大老远还跑着送过来呢!”

正说着话,妙妍眼尖地瞅到一群人相互簇拥着笑闹而来,立马高声呼唤“爹爹!”

大殷崇文尚武,浔阳书院也不例外,不仅设有演武场,还成立了蹴鞠小队,学生甚至众多夫子都参与到了其中,今日书院就有两拨人马刚踢完比赛回来。

因着徐怀瑾的缘故,徐永安在书院里一向知名度甚高,再加上他本身才华横溢、谦和有礼,在蹴鞠场上也是难得一见的好手,浔阳书院的书生有了什么课外活动都爱叫上他。这次就是刚刚蹴鞠完毕,一群书生抛弃了平日的文雅,勾肩搭背、吆五喝六地回来,猛然听到一清脆稚嫩的女声甜甜呼唤“爹爹!”所有人都愣住了!

“妍儿!”徐永安一惊,待看到向来疼宠的大女儿欢呼着向他跑来,立马蹲下身张开双臂将女儿接到了怀里,而后站了起来。

“唔……爹爹臭臭!”妙妍皱皱鼻子,不满地用小手捂住了口鼻,露在外的一双大眼骨碌碌地转动,漾着狡黠灵动的笑意。

对着女儿控诉的表情,徐永安无奈“坏丫头!都敢嫌弃爹爹了!”

温馨有趣的父女互动让一众学子无比眼热,一个名唤李游的学子上前,平日里他与徐永安最为交好“小丫头,我是你爹爹的好朋友,叫声‘叔叔’叔叔给你糖吃哦!”

爹爹的好朋友?妙妍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自称叔叔的人,身材高大挺拔,面容俊朗周正,从面相看,应该是个极为刚直不阿的人物。

“叔叔好!”随声奉上一个甜甜的笑容。

“哎哎,好,好!”李游乐得开怀大笑,像是变戏法般拿出了一个小巧的油纸包“真乖,给你糖!”

“谢谢叔叔!”甜甜道声谢,妙妍毫不客气地拆开包装纸,挑起一颗塞进嘴里,嗯,正宗的陈记蜜饯,看不出来面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家伙还是个奢侈享受的主儿,真好吃呐!

看着面前的小人儿眯着眼睛像只小猫般极为享受地啜饮着糖块儿,李游心里不禁升起了巨大的满足感“这样漂亮的小丫头,她叫我叔叔哎,还吃了我给她的糖哎!哈哈……”

“见过三爷!”终于赶上来的蕙娘和吴氏向着徐永安见礼,又朝着徐永安身后的众位学子也行了一礼。

徐永安点头示意,面色有些不好看“怎么把小姐带出来了?”浔阳城离浔阳书院可有着近二十里的距离,万一出了什么事,就凭两个妇人怎么护得住自己的宝贝女儿?!虽然知道一路走的是驰道不会有什么风险,但是一想到可能存在的不安全,徐永安哪里还按捺得住。

“爹爹别怪她们,是女儿自己要来的,娘亲也是拗不过女儿才答应的!”看到一向温文的爹爹要发脾气,妙妍赶紧开口解释。

“呵呵,徐兄莫急,浔阳城到咱们书院一路走来都是驰道,又有官兵把守,一向安全,若是徐兄不放心,待会儿让我的护卫送她们回去就是”李游也忙打着圆场,心下觉得自己的好友真是关心则乱,自家小妹自三岁起就整日到处乱跑,到现在十岁了也没见出什么事啊?

听到好友这么说,徐永安也颇为尴尬地发觉,自己貌似,确实,小题大做了些!不过,却并未拒绝李游的护卫护送。

“爹爹是去蹴鞠了吗?这么累、这么热?”妙妍掏出手绢,为徐永安细细擦拭额际的汗水,小人儿被抱着,力气很难使上,擦了几下就颇有些吃力。

一众学子瞧着小人儿体贴入微的动作,不由对徐永安多了几分羡慕,他们的年龄与徐永安相差无几,却因为一心向学的缘故鲜有娶妻生子,就算有,也不如徐永安对儿女来得亲近。

“徐兄好福气啊,听说嫂夫人就是浔阳城出了名的美人儿,如今一双儿女宛若金童玉女,真是羡煞旁人啊!”另一位与徐永安相熟的学子开口调侃,语气里不无羡慕。

“是啊是啊……”不少人随声附和。

“徐兄的长子又是王大人门下高足,前途无量呐!”

“刘某可是听说嫂夫人如今又是身怀六甲,先行恭喜徐兄了!”

“肖某也恭喜徐兄了!”

……

“众位众位……”徐永安放下妙妍,开口讨饶“徐某先行一步,今日的聚餐就不去了,改日再请大家喝酒赔罪。”

“哈哈……好说好说……”

一一打过招呼后,徐永安牵着妙妍往住处走去。妙妍轻轻扬起了嘴角,看来父亲在浔阳书院的人缘还蛮好。

“妍儿怎么来了,可是想爹爹了?”

“哼,还不是爹爹太笨,明明回家就是要拿夏衫的,却偏偏忘了,还好意思捎信让娘亲派人来送!羞羞……”说着妙妍对着徐永安做了个鬼脸,惹得徐永安哭笑不得,蕙娘和吴氏则看着三爷吃瘪的模样闷笑不已。

“好好好,爹爹知错,妍儿大人有大量,原谅爹爹这一次好不?”徐永安哄着妙妍,要不是为榴花会忙前忙后,他哪里会忘,又哪里需要一个月不回家还让人来送衣物。

“唔,古人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看在爹爹态度这么诚恳的份儿上,本小姐原谅了!”妙妍小手一挥,恩准!

“呃……”徐永安抚额叹息,这孩子古灵精怪的个性,到底是随了谁啊?!

进入房舍,妙妍不着痕迹地四处打量了一番,点了点头,条件远远差于徐府梨溶院,不过,还在可以承受的范围内。

“可别跟你娘说我这里的状况”徐永安瞧着屋里简单的一床一柜、一桌一椅,心里想着贞儿要是知道了指不定又要平白多出几分担忧了。

“女儿知道!”妙妍点头,前世比这艰苦的都体验过,这样的环境,实在算不上什么,更何况,父亲如今还年轻,多吃些苦也是大有裨益的。

蕙娘和吴氏瞧见徐永安转移过来的询问加警告的眼神,连连施礼“三爷在书院一切安好!”

徐永安满意地点点头。

“爹爹,榴花会的事怎么样?我可以去吗?”看着女儿闪亮的大眼盛满期待,徐永安有心捉弄,故作为难地低下了头,欲言又止“妍儿……爹爹……”

“没关系的爹爹,我正要说我不想去了呢……”妙妍不忍父亲为难,急急开口安慰。

“哎,这可怎么好?”徐永安故作愁容“本来王大人和王夫人都答应了,妍儿不去为父怎么好推辞……”

“什么?”妙妍惊喜抬头“他们答应了?”

“当然!”徐永安挺了挺腰板。

“好啊……臭爹爹、坏爹爹,叫你骗我,叫你欺负我……”说着直接扯过床边松子壳儿填充的枕头,一把扔了过去,话语里不自觉带了哭腔儿。

“妍儿!”徐永安一惊,顾不得枕头砸到肩膀的闷痛,一把将已经流泪的女儿揽到怀中“对不起,好妍儿,爹爹不该骗你,爹爹该打!”说着抓过女儿的手往自己脸上拍去。

“谁要打你?”妙妍沉闷的哭腔儿想起“臭爹爹,坏爹爹,谁叫你骗我,再也不理你了,我再也不理你了……”

小人儿不依不饶,拳头带着不小的力道落在他的胸膛,徐永安起先还觉得女儿突如其来的哭闹莫名其妙,这会儿那仿若发泄恨意般的拳头落在自己胸前,只觉得一阵令人惊悸的心疼狠狠攫取了他的心房,再瞧着眼神后怕、满是委屈的女儿,瞬间,声音前所未有地柔软“妍儿乖,不哭哈……”

“呜……你骗我,讨厌,我再也不理你了,你以前从来不骗我的,从来都不骗的……”

以前?徐永安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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