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苏皇城修的在四国之中最为气派,白玉石铺砌的地面从东庠门一直延伸到大殿,闪着温润的光芒。大殿前巨大中央祭台三米高的底座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龙凤呈祥。金黄色的琉璃在阳光普照的日子里总闪耀的放肆而热烈,像是对天下四国挑衅,狂妄而桀骜。当然,这全仰仗老祖宗们打下来的盛世江山,让子孙后代有了吃喝玩乐的资本。
辜念辛提着食盒匆匆穿梭在宫宇林立的宫殿中,脚下的白玉石映出一张清秀男子的模样。昨晚公主就寝前特意吩咐,今早睁眼就要吃到御膳房做的梅花糕。辜念辛脑海里出现闻孝公主蹙着秀眉跺脚的样子,不觉手心一紧,加快脚步。
眼见要到玉棠殿,只见一粉衣宫装小婢自殿内躬身走出。辜念辛嘴里念叨,坏了,那不是为公主的梳头的小宫女嘛!难道公主已经起来了?
那小宫女一见辜念辛,立马行礼:“辜内侍。”
辜念辛是闻孝公主的贴身内侍,宫内的阉人,做到贴身内侍的位子,一般就像是有了一个低等的管职。按惯例,底下的一般宫婢要称他为公公。但闻孝公主不肯,说公公公公的,叫起来像是五六十岁的老头。执意让别人称呼他为内侍大人。
闻孝公主是当今老皇帝最宠爱的女儿,因长相与老皇帝早早薨殁的亲姐姐,也就是御疆长公主有五分相似,更是恩赐闻孝自及笄那天开始就入住玉棠殿,也就是御疆长公主曾经居住的栖梧宫。
老皇帝听了闻孝要给辜念辛改称号的话,摇头拒绝,说他辜念辛一介宦官,哪能让宫里上上下下都称呼他为大人,太有失皇家颜面了!
小公主摇着老皇帝的龙袍撒娇,反正不能叫辜念辛公公!他的年纪跟女儿一般大,辜公公辜公公的叫着,像叫鹿丹养的小狗。
老皇帝看着小公主撒娇的俏丽模样,一时恍惚,眼前的脸竟与记忆中自己那偶尔古灵精怪的苦命姐姐重叠,一时心软,那就叫他辜内侍吧···
小公主开心大喊,父皇万岁万万岁···
看着闻孝蹦蹦跳跳的离去的身影,眼角的皱纹颤动,无奈苦笑,万岁?人间数十年都这么难熬,谁还期待万年孤苦?
辜念辛打量着眼前的小宫女,点头道,起来吧。又问:“公主起身了?”
小宫女低头回答:“是,起了个大早,现已出宫了。”
辜念辛白净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出宫?去哪儿了?”
“说是上将军府,公主还吩咐辜内侍备好梅花糕,回宫后要享用。”
“好,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辜念辛低垂了眉,握了握手中的食盒,心里有点失落。
······
闻孝公主平生有两大爱好:一是诵佛经,二是去上将军府。
这第一个爱好全是被老皇帝给逼出来的,老皇帝自己对佛经佛理皮毛不懂,倒是逼自己的女儿从小研习佛理,还勒令闻孝一年必须有两次亲自到盛和寺听寺里的方丈讲禅。
闻孝公主本就聪慧,久而久之,小小年纪竟也参透了几丝禅意。后来,都主动的上书房找关于佛经的书来读。
这第二个爱好嘛···,说来就话长了,一句话解释,人家闻孝公主醉翁之意不在酒,虽然去的是上将军府,但惦记的却是随军在外的房家长子房易昭。
有事没事的去上将军府,好提前让房家人熟悉一下自己啊!将来婆媳关系就很好搞了···这话是房宜主说的,主意也是房宜主出的。
虽然房宜主对自己这个所谓的大哥早已没什么印象,那也是,谁让房易昭早早的去参加了长安军,而且一走就没回来过,说什么不立功名誓不还家!房易昭离家的时候,房宜主才七八岁,这么多年了,记得才怪!
不过这丝毫不影响房宜主对闻孝公主的好感,闻孝不矫揉造作,对待布衣贱民不傲慢无礼,性子开朗活泼,长得还讨喜,别说其余三国皇族贵胄对她馋涎,就连房家上下下都对闻孝爱护有加,俨然是房家第二个女儿。
房宜主叼着串葡萄,在吊椅上悠哉悠哉的晃来晃去,回头瞄见闷闷不乐的闻孝。一下子吊椅上跳下来,坐到闻孝身旁,拄着下巴问她:“繁婴,你今天怎么不说话啊?”
繁婴是闻孝的小字,一般只有皇帝和皇后这样叫她,其余人一律恭敬的称她为闻孝公主。但房宜主在闻孝心里那可比宫里吱吱呀呀的异母姐妹亲得多,所以,多年前,公主衣袖一挥,对着房宜主道:“以后我叫你满愿,你就叫我繁婴,这样显得咱俩亲。”
房宜主笑道:“好像谁还不知道咱俩亲似的,···这上将军府都快成你的行宫了。”
闻孝恹恹的抬头看了房宜主一眼,叹了口气,又低下了头。
房宜主长长的哦了一声,这情形,估计又想起自己那远在边疆的大哥了···
“繁婴,你说实话,你还记得我大哥的模样吗?”身为房易昭的亲妹妹,房宜主自己都记不清了。
“嗯···该如何描述呢···其实我也记不太清了,···但你哥哥说话的声音,还有他一身白衣翩翩的样子,都像刻在我脑子里一样···唉···满愿,你说,你哥哥回来后,看到我长大了,变成这个样子,会不会喜欢?”
“我不知道···”房宜主诚实回答。
“你怎么会不知道?!···那你二哥喜欢什么样子的女孩子,你总该知道吧,他们兄弟一脉,肯定喜欢的东西也相似···”闻孝急切的摇晃着房宜主的小手,眼里满是期盼。
房宜主绞尽脑汁,房易安喜欢什么样的?不怪她粗心,房易安活了十八年,真没开口说过自己喜欢过什么样子的女孩,他每天除了在校场练武,就是闷在书房里读书。连多余的交际活动都很少,这样的他,能接触什么女孩啊···
“我不知道···”房宜主扁扁嘴,依然很诚实的回答。
“那···”
“吱”房门应声而开,打断闻孝欲追问的话,房易安笑意盈盈的端着一盘点心进来。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没打扰你们吧。”房易安一泓清泉的声音响起。
“当然没有。”闻孝微微笑着,接过点心。
闻孝与房易安同龄,称呼上难免尴尬,若随着房宜主叫哥哥,总感觉失了点身份;若直接叫他敬敏或易安,又像是占他便宜。干脆,就用‘你’来代替了.
房易安倒没这么多纠结,从见闻孝第一天开始就一直称呼她为公主。
“怎么没打扰?你硬生生的打断了我们之间的私密谈话!”房宜主趴在桌子上,枕着手臂闷闷开口。
谁知房易安根本不搭理房宜主,余光瞥她一下。抬头应对闻孝恭敬有度的说:“公主若不着急回宫,家母想留公主在府上用膳。不知公主的意思···”
“当然可以。”
······
夜已深,弯月高高挂在夜空,宁静沉谧。
房易安掌一亮烛,在书房苦读。
房宜主拿一小人书,在旁边打瞌睡。
“困了就快去睡,在这苦熬做什么?”房易安扯过自己身上的外衣给她细细披上。
“娘老说我不思进取,说你在我这年纪驳得当朝文状元哑口无言,而我却一事无成···”房宜主声音低低的,兴致不高。估计是因为,今天在饭桌上房夫人当着闻孝的面又轻斥她的缘故。
房易安长臂一伸,抢过她手里的书:“你就看这个,还妄想有什么作为?···,···满愿,你无需跟我比,我是七尺男儿,早晚要踏进朝堂,赶赴疆场。你不同,你是爹和娘最宝贝的小女儿,是我的妹妹,你只要快乐的长大就可以了。”
房宜主不由得想起房易昭,便问房易安:“哥哥,你还记得大哥吗?”
“当然记得。”
“你能不能给我讲讲,大哥像我这么大的时候,都做过什么事?”
房易安嗤嗤发笑,这丫头,跟她说了这么多,绕了个圈,居然跟大哥比起来了···
房易安放下手里的书,正襟危坐,满心敬佩的开口:“大哥是我见过最有血性的南苏男儿!”
“哥哥快跟我讲讲····!”房宜主急切道。
“很晚了,你应该去休息了。大哥的事迹你要听,我一时半会儿可跟你讲不完···”房易安瞧了瞧天色,催促道。
房宜主不甘心,可也没法。临出门,想起闻孝今天问自己的事。脚又迈回来,促狭道:“哥哥可有中意的女子?”
房易安呛了口气,耳根漫上一丝血红:“啧···”
房宜主捂着嘴,咯咯娇笑着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