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和顺着扶杨指的方向一路追来,从出门便没见郑炟的身影,这条路既然是笔直的,郑炟又能躲到哪里去?以他的性子,他现在肯定不想见任何人,又怎么会带着一身伤到处跑?肯定是他跑出门后躲在了某个地方,等所有人都走后再从正门回去,一定是这样!
盛和看了扶杨一眼,道:“我们现在就去无名殿。”
盛和与扶杨还没到无名殿,便在途中被皇后殿里的宫人拦了下来。
“公主殿下,皇后娘娘有请。”
盛和不知道,短短不到一个时辰,盛和掌掴小皇子的事情已经在宫里传开了,各宫看热闹的,真关心的纷纷跑到皇后殿里看望小皇子。当时在训练场的贵公子们回到家立即将此事添油加醋向家人述说一番,盛和公主这母夜叉的形象算是在贵族中树立了起来。
盛和明白皇后现在找她,无非是询问那一巴掌的事,不过现在郑炟还没找到,她哪有心思去听罪?
“你们回去禀告皇后娘娘,本宫现在有重要的事要去办。晚些时候,本宫自会前去请罪。”盛和说完,就想绕过宫人走过去。没想到这些宫人也不简单,见盛和不配合,他们互相使了个眼色,伸手欲强行将人带走。扶杨眉间微敛,伸手将盛和拽到自己身后,宫人们没想到盛和身边还带着一个高手,他们原地呆愣片刻,纷纷甩手,片刻,每人手上都执了一把剑,随即一拥而上。
扶杨尚未拔剑,他知道这些人是皇后派来的人,便不敢真伤了他们,只是,他的任务是保护盛和,盛和不愿意,谁都不能强行带她走。
眼见双方愈打愈烈,盛和实在不想将事情在闹大,高声道:“住手!本宫跟你们走!”
宫人们尚不罢手,招招逼近,像是一定要生擒扶杨才罢休。扶杨虽不应战,但双方进进退退,没完没了。盛和提高声音:“扶杨!”
扶杨瞬间收手,脖子上立马架上数把明晃晃的刀刃。
到了皇后殿门口,盛和回头看那一帮宫人:“还不把人放了?”
宫人置若罔闻,依旧拿刀架着扶杨。
正在僵持着,一老宫女走出门外,略带苍老的声音道:“放人。”
宫人听命,纷纷收起兵器退下。
盛和听见故人声音,眼眶一阵温热,她一头扑进老宫女的怀里,抽泣道:“瑛姑姑······”
被称作瑛姑姑的人捧起盛和的小脸,心疼道:“公主,多年不见愈**亮可人了,只是······公主为何与老奴在这境况下见面?”
盛和料想瑛姑姑已经知道皇后找自己来所谓何事,便安慰她:“瑛姑姑放心,盛和不会再跟母后顶撞了。”
瑛姑姑还想说什么,张张嘴却无话,她摇摇头,将盛和抱进怀里:“愿我的小公主一切平安。”
瑛姑姑带盛和进殿,对要跟进来的扶杨冷冷道:“你,留在外面。”
盛和一想,如今少点人受牵连总是好的,便冲扶杨笑笑,示意他等在门外。
盛和果然是把情况想得太好了,也许她在来的路上还期望着皇后心里还有她这个女儿的一丝地位,还想借这个机会与自己的母后畅谈一番,不过现在看来,果然是痴妄!
瑛姑姑看着在地上跪了一个时辰的盛和,委实不忍,便走到皇后身前,俯身道:“皇后娘娘,公主纵然翻了天大的错,这已经跪了一个时辰了,再不让公主起身只怕身子都要跪坏了······”
皇后侧坐于殿内软榻之上,妆容精致,她身边的桌案上放置着一个小巧玲珑的香炉,瑛姑姑向她求情的时候,她就时不时的凑近那个小香炉,鼻翼一张一合,良久,张口,却不是回答瑛姑姑之话:“今日燃的什么香?呛人得很。”
皇后话一出口,殿内一众宫婢纷纷俯身跪地,只听离皇后最近的一小宫婢颤巍巍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皇后殿以往用的鹅梨香昨日用完了,内务府也没来得及发放,所以,···奴婢便用了殿内剩存的其余香料···”
盛和低下头,心想皇后又该拿这事发通脾气了。没成想,皇后闻言只是不耐的皱皱眉,招招手让瑛姑姑将香炉端了下去。
“你们且退下。”
“是。”
瑛姑姑担忧的看了盛和一眼,默默走出殿门。
“听说今天在训练场,你出手打了阿贞。”
“是。”
“为什么打他啊?”
盛和捏捏衣角,无论她怎么佯装淡然,跟面前的皇后相比,终究是修行的不够。
“因为他欺负我的朋友。”
“所以你就打了他?当着数十人的面?你的朋友?呵!盛和啊盛和你让本宫说你什么好!”
皇后走下软榻,走到盛和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郑炟是你的朋友?那阿贞就不是你的弟弟了?”
盛和不语,皇后伸出葱白细长的食指挑起盛和的下巴:“怎么不说话了?在训练场不是挺凶的嘛······”
事到如今,盛和已经不期望皇后心里的那杆天平会倾向自己了,她甚至想,反正不管自己怎么解释,认错受罚的肯定是自己,既然如此,何必多费口舌?
皇后虽没抚育过盛和,但盛和毕竟是她亲生,对于亲生女儿的脾气当娘的向来了如指掌,别看盛和现在乖得像头小绵羊,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其实心里指不定翻江倒海到什么程度了呢。
“盛和,你知道吗?你现在的性子像极了当年的本宫,不过本宫要告诉你,不是所有的错,你只要耍点小脾气,闹点小别扭就会烟消云散的。你也不要以为有你父皇宠着你你就可以无法无天了。”
盛和冷哼一声:“宠爱?皇后娘娘放心,我从不敢恃宠而骄,我也从没觉得受到过什么宠爱。从小到大陪在我身边的只有方美人,还有一个只能偶尔偷偷来栖梧宫来看我的瑛姑姑!可是无奈啊,方美人她不是我的亲娘,瑛姑姑也只是可怜我从小活得像个弃婴!所以,我有什么资格耍脾气?”
皇后收回手,淡漠的瞥她一眼:“脾气见长啊···,本宫记得你小的时候都不敢抬头跟本宫说话。”
盛和也笑了:“昔年尊敬不过是顾念着生母之恩,如今···呵!皇后娘娘今日不是找盛和来叙旧的吧。”内殿大柱子后一个小黑影一闪而过,盛和装作没看到,对皇后道:“阿贞呢?我想见见他,身为皇姐,无论如何我都不该出手打他······”
“阿贞他不想见你,···盛和,你真是狠啊,阿贞的小脸都被你打的肿起来了,你一点都不心疼?那个质子只是被踢了几脚,你就哭天喊地的·······”
“他有名字!他叫郑炟!”
“本宫知道!盛和!你真是越长越笨!也不知道方美人是怎么教你的。本宫命令你,从这一刻开始,不能再见那个质子!”
“凭什么?父皇都没阻止我皇后凭什么不同意?!”
“就凭本宫是你的母后!母后说的话你只能听从!”
“偏不!”
皇后从没被人这么挑战过威严,怒道:“盛和!”
“皇后娘娘,方美人求见!”瑛姑姑在殿外通传。
“让她走!本宫教育女儿她来查什么嘴!”
殿外恢复一片寂静。
盛和看不得方美人因为自己受委屈,张嘴便顶回去:“我不是你的女儿!我是方美人养大的!我只认她!”
话毕,盛和被一个掌风掀倒在地。皇后气得浑身发抖,发髻上的金玉摇坠互相碰撞,玎珰作响。
盛和侧趴在地上,脑子嗡嗡的,眼前金星一片,她都没看清皇后是怎么出手的。这一巴掌果然用了皇后的十分力,盛和想,这算是替阿贞报仇了吧?
“皇后解气了?”
皇后恍若大梦初醒,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右手,不相信刚刚那一巴掌已经打了出去。
“盛···盛和···”
盛和斜睨皇后,她不想承认,自己居然在皇后的眼里看见一种名叫后悔的情绪。
皇后立马趴到地上,想要看一眼盛和的伤势,盛和捂紧脸颊,摇晃起身,连连后退,一边后退一边用朦胧的泪眼灼灼的注视她,她知道,皇后不是铁石心肠,看到自己的女儿用这样失望的眼神注视自己,任谁心里都不会好受,盛和就是要皇后后悔。
“盛和,盛和!”
盛和毫无留恋的冲出皇后殿,门外的瑛姑姑与扶杨脸上聚是一惊,屋里发出那么大的动静,他们就站在门外,不可能没听到。盛和直到现在才觉出脸上一片火辣辣的,她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便敛眉低声对扶杨道:“我们走。”
皇后殿内,躲在柱子后面的人影脚步犹疑的走到皇后身边,缓缓蹲下,拉着皇后的手道:“母后,母后你别哭······”
皇后目光悲戚,她静静的看着眼前与盛和三分相的脸,心里五味杂陈,她一把抱紧小皇子:“阿贞,阿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