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张、不安肆意滋长,拳头已捏出颗粒大的汗珠,背脊处的衬衫被冷汗浸湿了许多!王千杨眼睛逐渐变得血红,呼吸也愈来愈沉重急促,口水沿着口角流了一地,但他却毫无所觉,两颗獠牙暴露在外,宛如野犬磨牙般的咬着床的扶手。不多时,两个碗儿大的牙印就浮现出来。
王千杨一双血红的眸子瞄向父母的卧室,他能清晰地看到父亲、母亲体内那鼓动的血脉中甜美却腥气十足的血液,口下更是加力,直欲将那扶手生生咬断才肯罢休!眼眸越来越红,身体如同被冰雪覆盖似的阴冷异常,胸口传来一股一股疼痛感,像是小孩时代看见自己父母吵架时那种无力感,听见他们问自己跟谁过的那种担惊受怕感一样。
夜了,黑暗的凉一波一波袭来。“再等等,果实要成熟的才可口。”阴恻恻的似风声。
“啊”王千杨低吼,身体一去跃下楼来,二十五层的楼高瞬间就可到底,‘咚’地一声,千杨脸着地直直地贴在地上,登时脑浆四迸,血流如注。整个头和身子都如同被碾压过的垃圾似的稀碎。两秒过后地上的血水活蹦乱跳的涌入王千杨破碎的身体,只剩下水泥地上一个深深的人形小坑。千杨晃晃悠悠的站起来,脑袋比之前似乎还要清醒一些,眼瞳也没有那种令人恶心的猩红了。本以为就此消失的那股疼痛感如同附骨之蛆又开始钻心起来,两颗獠牙又暴露出来。
“这小子真带劲儿,不过如果僵尸魔性这么轻易就可祛除,天下就不需要天师道士了。”说着阴深深笑了起来。“这样更好,要成为我的玩偶,就得带点血,多多的去吸吧!越多越妙。“
”本仙看上的人怎么会成为你的玩偶。“一道强横的气息掠过,伴随着这道威严的声音。
黑影里那个人一丝迟疑都没有,身形暴退,只见刚才为他遮掩的那颗大树爆裂开来,碎屑在空中飘扬,一棵巨树竟被打成满天粉末,随风而去。虽然他们造成这么大的动静,但王千杨也不知道。因为他们所处的地方是离清镇数十里的山谷中。不过他们似乎能够轻易的掌握千杨的动向。
”谷丰你果然没走。“黑影并不感到惊讶,也并不感到惶恐,仿佛早已料到今日的情景。
”是啊,你一日不死我便坐立不安,只能捕风捉影,守株待兔了。“一个人影翩然走出,赫然便是当日误杀王千杨的那位来历不明的中年汉子。
”这正是我要的效果。“黑影的声音充斥着怨愤,不过立刻又转为平静:”你放过那只小僵尸就是为了我吧,等着我现身来个螳螂捕蝉。“
”要想钓条大鱼,就得放点诱人的饵料。“谷丰仍然古井不波,无动于衷。
“果然长进了!的确是相当诱人的鱼饵,我不得不现身了。”黑影皮笑肉不笑地说着。
“划下道来吧!”黑影断喝一声,率先出手,右手袖口一展,飞射出两根细长的暗器来,细看下却是一双筷子。
对阵的中年汉子也不敢托大,左手顺手从身旁抓住一棵树,那树是棵古树,树干足有一人多宽,根系更是四通八达,根深蒂固,不过被叫做“谷丰”的中年汉子抓住的瞬间,树身就被抠出五个整整齐齐的指洞来,竟是被他的五指所破,且五指洞周围竟是一丝多余的裂痕都没有,可见这指力之狠之稳!说着迟,只不过半秒之际,一株参天古树便被连根拔起,只见泥土翻滚,那两根筷子从土尘中疾射过来,“嚓”的一声,谷丰举过树来作盾使,格挡下这双筷子。本应该轻易挡下的,但那双筷子刺中树后并没卡住,势如破竹地冲破树体的阻隔,击中了谷丰胸口。谷丰整个身子如残柳败絮一般向后倒去,竟倒了十来米远,坠在地上,不知死活。但看了黑影并未放松,亦不曾踱步过来查验生死,只是呆呆站立在原来的位置,一动不动。
回过头来,王千杨这里发了血瘾,四处游荡,幸好已是深夜,街上并无人迹,否则只怕要上演真正的“僵尸世界大战”了。不过刚才的撞击并不是一点成效没有,至少脑袋清醒了不少。自从一年前他尸变以来,几乎每隔两日这血瘾就要发作一次,刚开始时,他按照梦中那小孩所传的拳法习练,果然有所奇效,不过也要每隔一段时间喝点活物的血才能勉强撑过去,但最近这法子越来越不顶用了,非得有点血入口才行。现在他就是为了解除血瘾而奔走,看似杂乱无章在街上晃荡,实际上他是去一个老地方。拐过新翻修的城墙,又绕过几条偏僻的老路,终于看到了老旧的招牌,闻到了令人疯狂的气味·····不,是令尸疯狂的气味——血的味道。
老梁小摊,是一家很老的小摊,摊主是个外地人,做的是一些外面的美食小吃,像什么凉皮,糯米鸡,炸香蕉啊之类的,而王千杨盯住的只有一样——毛血旺。“梁伯,一碗毛血旺,大碗儿的啊!”千杨急切地说道。
小摊帘子后探出一张有着些许皱纹的脸,鬓角花白,看着眼前年轻人熟悉的脸庞和急切的汗珠,虽然这场景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如此熟悉相似,老人有点出神!看见老人散漫的眼神,千杨不由得再次说道:“梁伯,梁伯,别发呆了,赶紧的吧!”
听见王千杨的声音,梁伯才回过神来,“好勒,一碗毛血旺。”只见他熟稔地拿起碗和汤勺,舀起一瓢豆腐花,再从坛子里打出凝固的猪血,虽已凝固,却十分滑嫩,随意过了水便盛入碗中,添上酱料、蒜苗、豆芽等,一碗秀色可餐的毛血旺就完美做成了!
一端上来,千杨眼睛都不眨了,充满着贪婪!勺子都不用,直接端起就往嘴里灌,丝毫不见多余的汤汁漏出。急得梁伯喊道:“慢点,小心烫着嘴。”可是王千杨哪顾得这么多,血瘾发作时就像所有的血液不往心脏流,完全被胃或者其他什么东西夺取了一样,完全不存在了!感觉自己不存在,不知自己在哪儿,是谁,要干什么,去哪儿。是死了?还是活着?都没有答案。
一分钟不到,一大碗儿的毛血旺就没了,一点汤渣都没留,舔个干干净净。千杨意犹未尽地砸吧砸吧儿嘴,“梁伯,再来一碗。”
远方的山谷中,莫名的紧张感蔓延在黑夜里。风声依旧,黑影仍是不动如山,似乎等待着什么。作为长期潜伏在黑暗里的人,他深深知道:猎物随时都会成为猎手,自诩为猎人的笨蛋们都是死在自己的自以为是上,猎人急于获取猎物,却能克制住欲望去聆听死神的脚步声,这才是真正顶级掠食者的作为。黑影一直按兵不动,而谷丰也如同尸体般留在地上,毫无动静!
倏然,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迅速蔓延缠绕上黑影。黑影虽然措手不及,但并不慌乱,在他露出惊慌的表情之前,他的身体却已先他大脑而行动起来了。辗转腾挪,身形如猿猱般敏捷灵活,那蔓延上来的一条一条的东西竟一时无法困住他,不过俗话说得好,双拳难敌四手。那条形的东西铺天盖地而来,仿佛一片乌云从天而降,无法逃脱。不一时,空间越来越小,黑影身手再好也没有施展的舞台了,无奈何就被捆住了。
“呵呵,你以为靠这些枯枝残根能抓住我吗?”原来这些条形物就是那棵老树盘在土里的残根,被谷丰控制去捕捉黑影。黑影双手双脚都被树根牢牢缚住,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死死盯着谷丰,谷丰早已从地上站起来,悠闲地拍打衣服上的尘土。
“有本事就挣脱出来啊!”谷丰不紧不慢地说,那表情要多欠揍就有多欠揍。一副蔑视黑影的眼神照在黑影脸庞。
不过黑影倒没有生气,反而冷冷地分析道:“树根上盘踞着你的尘力,看来你修为又进一步了,但小小的定身法就想困住我,真是幼稚!”话毕,黑影张口吐出一道乌光直朝谷丰面门射来,与此同时,刚才击中谷丰的那双筷子也倒飞回来,不过随之而来的,还有一樽青铜酒杯,谷丰也不是省油的灯,左手一拳迎向乌光,右手随之抛出青铜酒爵击向黑影。黑影更狂,看见酒杯冲来,一发狠竟用头撞开酒杯,那双筷子趁势插进树根里,树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下去,连加持在树根上的定身咒也被破除了,也不知黑影在筷子上下了怎样的邪咒,有如此恐怖的力量。
黑影解除了束缚,酒杯也回到谷丰手中。
“你的法宝就这么点儿威力,连挠挠痒都做不到,果然是不入流的东西。”黑影调侃谷丰。
“呵呵,你那双筷子也是,我不过就让它喝了点酒,就不中用了。真是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东西。”谷丰反怼道。
“嗯”黑影拿起筷子一看,只见它底部已经腐烂,像是泡烂的木头似的。“呵呵,一双筷子而已。使得不顺手了,丢了就是。”说完,随手就扔在一旁,一点可惜的意思都没有。
谷丰一凛,修行者绝不会轻易丢弃自己的法器,只有两种可能:一,法器已经不是他的了;二,这个修行者是个土豪,拥有许多宝贝,不在乎这一件两件的。
现在是生死搏斗的关键时刻,只有珍惜法宝的,没有丢弃法宝的。因为任何一件法宝都可能会救你的命。
“看来这小子还有后手,莫非他又得了其他的宝贝。”谷丰心下暗想。
果不其然,接下来他就知道了答案。黑影运起气,看样子好像要使用什么厉害武器似的。谷丰面色不改,心下却全神戒备,不敢稍怠。黑影故技重施,口吐乌光,这一次是一连三道激射而来。
谷丰这一次不敢轻易用手阻挡,恐防有诈。眼眸突然变成了黄金色,喷发出金色的匹练长虹,与乌光相抗衡,两者水火不容,互相吞噬抵消,谁也拿不下谁。僵持了一会儿,化作烟云飘散林间。谷丰被三道乌光吸引,却没有注意到黑影的动向,待回过头来再看时,黑影早就无影无踪了。来时没有一丝涟漪,去时留下一地狼藉,可怜谷丰只能一个人默默收拾这一切,心里狠狠地想到:无罪,再见时我必取你首级,再用‘三世罪炎’煅烧,让你形神俱灭。
一挥手,满地狼藉竟皆不再,就连被连根拔起的那棵树也恢复原样,与之前并无两样。谷丰抬头看看星空,转身望了一眼清镇的方向,便往东方去了,不知下落。
再说王千杨这边,连吃了三大碗毛血旺,付账的时候尴尬地发现:没带钱。这一下就把千杨给臊得脸红,平时他从不肯欠别人一分一毛,偏偏今夜来得急,就忘了带。梁伯也看出王千杨没带,本来不是什么事,但梁伯又比较喜欢逗弄逗弄小孩,看他一副吃了耗子药的表情,梁伯玩心大起。
“小伙子,今天胃口真不错啊,可是照顾我老头子的生意哦!”梁伯适时地说道。
“是啊,是啊!”王千杨勉强附和道,却又不知怎样往下接。
“现在的生意不好做啊,这一碗面只能挣个三两块钱,再比如这毛血旺,也只能拿个六七块的利润。哎,我孙子要是在的话,也不会这么过了。”梁伯一开始只是说着玩,到后面却又想起了伤心事,真情流露,几乎把千杨臊死。
“这可怎么办?不能欠梁伯的,可真的没钱啊!打电话叫爸妈来,不行,该怎么解释我半夜三更不睡觉,跑到这里吃毛血旺,要是平时还好说,可明儿是高考啊!要不先欠着,等下一次来的时候一起付,可梁伯会同意吗?“王千杨心中拟定几个方案都被一一淘汰掉了。”这可咋整?“
“我来付吧。”这道宛如天籁般的声音从小巷转角处传来。千杨听得声音好像有些熟悉,不过他天性孤僻,身边没有多少朋友,若是自己那稀有的朋友的声音,他肯定能辨得出。这声音又是一道女声,这就更奇了,他长这么大,别人在谈恋爱时,他连怎样和女生打交道都不是很清楚。
正在胡思乱想时,巷角已经转出一道身影,确是女生。“梁伯,多少钱?我先替他给了。”这女的说道。
梁伯本来只是逗逗王千杨,大不了下次再给嘛,本打算在‘调戏调戏’千杨,突然出现一个人付倒还不知所措。“三十六块钱。”
这女的掏出钱包付完帐,王千杨才回过神来,“若霖,不好意思,我明天就还给你。”原来这女的是王千杨的初中同学,虽说在一处上了三年学,但他们并没有多大交集,已经快三年没见了。所以他才没认出来。
“没关系的。”若霖回说。
“你怎么在这儿?”
“我家就在附近,我才补完课回来,碰巧听到你们的声音。”
“你还在补课啊,明天就高考了,不是应该放松放松吗?”王千杨回想,她还是那个学习上进努力的好学生,虽然没在同一所高中,也可以想象出她平时的样子。
“嗯,有一道数学题解不出,就拿去问我补课老师了。”
“哦,那你明天在哪个考区,哪个考场?”
“在第二考区,第五考场。你呢?”
“我在第四考区,四十五考场。不好。”
“怎么了?”
“那明天我怎么还你钱?”每个考区之间相隔很远。
“嗨,没事,等考完再给吧!”
王千杨也只得同意,他实在不喜欢欠别人什么。
“那我先走了,还得再看看那道题呢。对了,高考加油!”若霖回过头说。
“加油。”王千杨心里嘀咕:“还不知道考成什么样呢!”
一想到高考,胸口又开始嘀咕作响,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撕裂胸口爬出来。王千杨一下子半跪在地上,幸好梁伯进去了,若霖先走了,不然非得吓着他们。王千杨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环抱双臂不断颤抖,这模样像极了犯了毒瘾的瘾君子。
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千杨心想:怎么可能,我才吃了不少血食,怎么又突然犯起血瘾?
王千杨心里不踏实,开始慢慢回想一年前的种种,那小孩曾经说过,僵尸极易被情绪所控,干出不可挽回的事。“那我刚才怎么······难道是高考弄的?”千杨不由得想到:“高考让我紧张不安,焦虑狂躁,所以血瘾才会频繁出现折磨我。直到高考前不久,这血瘾发作才变得频繁起来。看来以后不能随意生出其他情绪了,做僵尸连情绪都不能控制。”
王千杨突然羡慕起像若霖那样的人,想哭就哭,想笑就笑,高考对她来说不是事儿,至少她可以痛快发泄自己的不满和焦躁。突然,他就明白了为什么会有许多学生会因高考而崩溃自杀?”也许他们也像我一样。不能任意发泄吧,最后只能寻求这样的解脱。“
看着东方的黑夜,明儿太阳升起时,就是可怕的高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