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我观那人好像不是妖后派来的刺客!”
途经此处,李英略微瞥了一眼,瞧见他那粗服乱头的架势,心中不由有些可笑。
“莫非,那毒婆已经放弃追杀我等?”公主凝眉,低声沉吟自言自语。
李英微微探头,马车后面却以不再见到人影,想来已经和那看起来不修边幅的路人拉开有一段距离。
“可还记得上次追杀是几日之前?”这句话她是在问前面驾车的李英。
“五日之前,黑龙河畔,”李英不假思索,蓦然握紧手中马鞭神色黯然,“礼司判官陈洛河、广信军李目、观星台许青萱……”
“就在前夜众人还都聚在篝火前畅谈未来,可是如今……”
“驾!”他一甩长鞭,将所有的情绪融于掌中力道,鞭子划破空气,犹若空谷回声。
似乎可以预见,这般力道假如加之于拉车的黑马之上,当即暴毙也不外如是。
端木有容抱紧怀中童子,咬着嘴唇。
“忠烈之血染红旌旗,一腔热魂豪气冲云,我们不能后退,不能妥协,唯有高举旗帜继续向前,等待他日活捉妖后以及一干逆党……”
她咬着牙,从齿缝间挤出若干言语。
“抽魄鞭魂,血祭青天!!”陡然,车厢内的温度降低了许多。
“姐姐,好冷!”孩童不安分地蠕动,他醒了。
他伸出纤弱的小手,将身旁的温暖抱得更紧。
起身,他打了个哈切,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借着门窗缝隙透出的微弱光亮环视车厢四周,宽大的空间而显得的空洞冰凉。
孩童看似不动神色,其实经历了很多事情的他已经明白了许多在深宫大院内明白不了的道理。
只是,明白归明白,心里还是空落落的——他真的很孤独。
曾今,那些相伴多日的身影早已不见了踪迹,说是来日再见,又或许在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了。
长时间的奔波劳累,拉车的黑马即使拥有极其健壮的体格也难免有些体力不支,随风张扬的鬃毛渐渐疲软下来,它的速度慢了许多。
李英见其疲顿的脚步,心中大略估算最近城镇距离此间的路途。
他在考虑是选择原地休整一下还是坚持去到那边买上一匹精力充沛的好马用以替换此刻倦态满面的黑色驽马继续前进。
“后党早先埋下伏笔,妖后逆乱,必然已经控制拱卫京都的四路禁军,不过她未曾想到朝政派系如此凌乱,若她欲绕过天子令书速取监国之权,老臣我等自会乘机在其背后推波助澜,将这一滩死水搅浑,唯有借此……可暂时混淆妖后视线。“
”不过凭她老谋所以时间肯定不长,因而只有趁她疲于解决朝堂内患之时,上兵伐谋,方可大局可期。”
“如此,尔等火速护佑先皇血脉前往武王屯兵之所红河谷,务必……一月之内……兵出红河,剑指京都!!”
他不由想起临走之时太师李威所说话语,就如他所说,朝中忠烈为他们争取的时间真的不多。
可是从妖后乱朝到排除异己再到追杀天子血脉封锁消息,这一切才仅仅只过了半个多月。
太师以微乱大的谋算似乎落空了。
看看晓月初降,太阳高升的天空,一种从内心无由产生的紧迫感直直地令人窒息。
再过不久就要穿过大涧关的这片无名山林,眼前洞亮,他知道只要经过路口,前面便是云海高原。
这是个黄沙与风暴并存的世界,也是前往红河谷的必经之所。
想必,妖后的豺狼走狗一定就在前面的不远处安静地等待着他们的到来吧!
李英越想越觉得眼前这个看似希望的路口,就好像一头张牙舞爪,看着猎物垂涎欲滴的食人猛兽,他握紧手中的缰绳,黝黑的皮肤上青筋暴跳。
蓦然,帷幕又被拉开,南宫有容低头与其弟对视一眼。
“若前方毒妇设围,届时还请李公公护佑有凤一把,将他安全送与红河谷武王之所,”她凤眉一挑,“我拼死也会为你等杀出一条血路!”
有凤就是她的弟弟,她怀中稚嫩的童子,也是未来大许天下的正统之主。
“姐姐……”南宫有凤几欲哭泣,但是他没有流出眼泪,他的眼泪早就在逃亡之际流干了。
他抬头盯着她的肩膀那里又渗出了血迹。
在上次的拼斗中敌人的手段阴毒,竟然在刀刃上抹了毒药,突围之后加之舟车劳顿就未曾好好调养,哪怕是已过多日,她的身体其实一直就未曾好转。
她之所以能够做到现在这般模样。一方面,是为了不让其担心,另一方面,是用强大的内力压制住蠢蠢欲动的毒素。
毕竟,当初在罗列天下奇骏的“龙凤榜”,她可是盘踞榜单第五长达四年之久。
“姐姐!”南宫有凤将头埋在她的胸怀,搂紧看似纤弱的腰肢。
清风凛凛,此时无言胜有言。
“还请公主安心,便是我粉身碎骨……也要把殿下安然送到红河谷……三皇子的面前。”
“如此,有容便也安心了。”
李英咬住牙齿拼命扼住欲要留下的眼泪,脑中不觉想起稚幼之时初入宫门,被宫中“前辈”百般刁难的场景。假若当日不是皇后碰巧经过,怕是他就已经冻死在那个冰天雪地的夜晚。
孤零零地作一具乱葬岗内的无名尸体然后孤零零地被野狗野猫啃食殆尽,世间怕是再无此人痕迹。
若是那般死去也就不会有后来的大理司掌监李英,更不会有之后的落月鞭李英。
前面说的是权后面说的是名,权柄之下,盛名之上救命之恩和造化之恩没齿难忘。
“你没有名字?家里人叫你狗子?不不不,我还是帮你取个名字吧……恩……我姓李,最喜欢百卉含英,我看你就叫李英吧!”
“李英,我想偷偷溜出宫去,看看长乐街是不是真如书上所说的那般有趣……你有办法么?”
“李英,看,这是我和陛下的宝宝……也不知道陛下什么时候下朝……”
“李英,你说我是不是快死了?”
“李英,陛下可曾来过?……还在郑妃那里?好吧……”
“李英,替我……照看好两个孩儿……不要让他们冻着饿着伤着……”
不觉他的嘴角泣出血来,鲜红鲜红的。他听到南宫有容的话语内心愧疚不已。
安心,是可以安心地去了。
“若有人能救公主于水火,来世做牛做马李英心甘情愿!”他在心间无助地呐喊着。
可是他不能违背公主的夙愿也不能背叛死去忠烈的一腔热血,假如有可能,他甚至想要带着她们远走高飞,只要是安全不用提心吊胆地活着哪怕是过着平淡的日子也很幸福。
可能?看看公主坚定的眼神就知道是不可能。
如此,只有拼命了……他在心底叹息,不知为何物。
马车逐渐驶出密林,陡然间一声大喝,打破了因为悲伤凝固的氛围。
抬头看去,前路……被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