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腿大跨步向前带着陈歆苒往外走，楼妤小嘴里一直嘟嚷着“点心点心点心”，可爱的小模样逗得陈歆苒笑出了声。听见耳边传来的笑，楼妤把心放了下去。开心了就好呀。
楼府很大，这些小姐们上课的地方是单独的一个院落，地方很大，还带着有供休息的小花园。
走到门口，楼妤吩咐守在门口的自家婢子领陈歆苒去自己家，抬头对陈歆苒说：“苒姐姐，今天陆姐姐骂妤儿蠢，妤儿听得懂，可是妤儿知道自己不蠢的，她说的不对。苒姐姐，你认为陆姐姐说得对不对呢？”静静地看了会儿若有所思的陈歆苒，楼妤朝婢子点头示意，转身进了学堂。
是什么样的人，不是看他人怎么说，而是看自己怎么做。若是陈歆苒不懂刚刚那番话的意思，固执地陷在方才的羞辱中出不来，那么她就真正成了陆娉婷口中那个没有资格的人。
因为，资格，不是别人说的，而是自己给的！
扶着门槛跨进讲堂的门，又傻乎乎地冲冷眼盯着自己的楼玥跟陆娉婷咧了咧嘴。在这二位面前还是继续装着傻吧，心计实在比不过，只能装傻充愣能躲就躲了。
认认真真听山羊胡子老夫子讲课，夫子年岁已高，看上去很是严肃。楼妤是发自内心佩服老先生的，老先生讲课引经据典，古今所有知识就好像没有他不知道的，满腹经纶、博古通今。楼妤每堂课都学得极认真，生怕遗漏任何一点知识。
散学后，楼妤慢吞吞地收拾好东西，慢吞吞走出学堂，慢吞吞地远远地落在楼玥陆娉婷的后面。不过一出了学堂，发现楼玥已经走远了，楼妤连忙小跑回家。家里可还有自己让婢子领回去的客人呐。
跑过一个大花园，到了自家地盘儿，楼妤扯开嗓子就喊：“娘亲，娘亲，娘，娘，娘……”一路喊进自家小花厅，才嘿嘿嘿嘿笑着扑进苏萦怀里。
“呵，你呀，毛毛躁躁的哪里像个丫头哟。”苏萦边笑边抱起气喘吁吁的楼妤，放到在自己腿上坐着。
“苒儿，你妤妹妹要是有你一半文静就好了，你看看她，像个小炮仗似的。”
陈歆苒看着抱成一团眼里脸上满是笑容的两母女，眼露羡慕。虽然苏萦嘴上那样说，可是陈歆苒却能听出苏萦话中的笑意。那样温柔地娘亲，那样快乐的相处，自己有多久没有拥有过了？
“苒姐姐，玉姨姨做得点心好不好吃啊？”眼尖地瞧见陈歆苒身旁摆着一小碟玫瑰赤豆糕，楼妤馋了。
看见楼妤双眼直盯自己手边的玫瑰赤豆糕，目不转睛地，陈歆苒赶紧端了递给楼妤，“很好吃，妤儿你也尝尝吧。”
愉快地接过碟子，楼妤抓起一块糕点就往嘴里塞，边塞边口齿不清地说：“娘，你也吃啊。”
苏萦接过楼妤小手上斜偏着的碟子，也不回她，自己女儿一向爱吃，不过总算还记得自己这个娘亲。见楼妤囫囵塞完一块又要抓第二块，苏萦赶紧把碟子给了站在一旁的素娘，劝道：“就再吃这一块，你爹爹马上就回来，到时候可以吃午饭了。你当心现在吃多了等会儿吃不下。”
陈歆苒安静地坐在一边，默默看着母女俩互动。
早先苏姨就留了自己吃饭，如果苏姨不留自己……陈歆苒有些颓丧。
楼瑄回家看见自己侄女儿居然在，看上去十分高兴。吃饭时不停给陈歆苒夹菜，看得楼妤目瞪口呆。
完了，自家爹爹不会是有双重人格吧？！
陈歆苒用餐规规矩矩的，斯斯文文夹菜，斯斯文文咀嚼。楼妤的吃相其实也并不糟糕，只不过手小，有些稍微有点重量的菜夹不起来，只能拿手抓着，这才显得不那么有气质。
用完饭陈歆苒便向楼玥夫妇告辞回家，苏萦遣了素娘送她出门上马车，自己拉住了丈夫回小花厅。
“夫君，方才歆苒用饭时夫君可注意到了什么？”苏萦急切地问。
楼瑄未回答，却幽幽叹了口气。而坐在二人中间的楼妤却不明白爹娘在打什么哑谜，吃饭的时候肚子实在太饿，所以净顾着吃了，怎么陈歆苒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吗？
“那孩子在陆家过得到底是什么日子啊？”苏萦再开口时却带上了哭腔。
“婢子领苒儿来的时候我就瞧见她那身衣服，京师的小姐们有几个会穿素绢的？后来她告诉我是妤儿央她回来看玉瑶有没有做点心，我顺口问了玉瑶，她说点心已经熟了，我便让她端来。夫君你可知歆苒是何反应么？她小心翼翼地捏着点心，一小口一小口嚼着，那么小一块点心，她吃了小半个时辰！”说到这里苏萦激动地站了起来，声音都不稳了。
楼瑄摸了摸楼妤的头，站起身，环住苏萦的腰身，一手轻轻地拍着苏萦的背，安抚着。
“夫君，”苏萦抬头，眼角微红，“方才用饭的时候，歆苒她只夹摆在她面前的菜，而且还只夹素菜。她也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若不是平日在自己家中就是这样，在外边是不会这般的！那孩子在家里该多苦……”
楼妤此时才知道娘亲为什么这般激动。陈歆苒吃点心小心翼翼，怕是在自己家里很少有机会尝到。用饭时不敢夹荤菜，也不敢越过自己身前的菜去夹远处的菜，也怕是在家里就养成的习惯。大家小姐居然会养成这样的习惯，可想而知陈歆苒平日用饭时是怎么被其他人强迫学了这些莫名其妙的规矩的。
跳下座椅，楼妤扯了扯娘亲的衣襟，嫩声道：“娘亲您别气，妤儿以后多多叫苒姐姐来吃点心好不好？”在自己娘亲面前，楼妤还是不愿意把自己早熟的一面让娘亲知道的。爹爹知道不打紧，自己只有把自己本来的样子完全呈现给爹爹，爹爹才会放心。可娘亲不同，娘亲一定会认为早慧必伤，会担心死的。
女儿乖巧的样子讨好了苏萦，但也让她更心疼陈歆苒。
娘子倚着自己情绪渐平，女儿扯着娘子衣襟天真地讨好，有妻有女，楼瑄喟叹着拥紧母女，自己何其幸福啊。
“歆苒虽然姓陈，可毕竟也是我楼家的孩子，陈家不疼，我们来疼。妤儿以后多给你苒姐姐递信儿。你年纪小，唤苒儿来与你作伴，别的人也不会想那许多。”楼瑄温声说道。
“恩，妤儿听爹爹的。”
得到女儿的答复，楼瑄满意了。眼睛回到眼角还略略有些红的苏萦脸上，头一低，额头轻轻蹭了蹭苏萦的额。意识到夫君在女儿面前跟自己这么亲昵，苏萦哄的红晕染遍整张脸，娇羞模样煞是动人。
爹爹跟娘亲感情真好哟，楼妤假模假样地用小胖手遮住双眼，指缝却张得大大的，露出乌溜溜一对黑眼珠看得津津有味。
被苏萦红着的脸逗乐了，楼瑄附在苏萦耳边压低声音逗笑道：“娘子脸红起来真诱人。”语罢，眼带兴味地看着自家娘子，果然，苏萦这回不仅仅是脸，连耳尖，秀颈都红了。
楼妤扶额，爹爹好恶劣……
然而，楼妤现在还不知道她亲亲爹爹哪里只是恶劣而已……
半个时辰之后，在自家最大的丝绸铺子后堂，楼妤看着自家另一重人格的爹爹欲哭无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