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翻进窗户,赵朗仍然坐在床沿,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
“喂,赵朗!”我忍不住叫他一声。
他如同黑暗中的一尊雕像,除了我能听到他细微的呼吸声。我走上前去,他的眼睛盯着虚空,空洞的眼神里什么也没有。我拍了一下他的脸,就像拍在一块死猪肉上。
他前面有一张黑色的小方桌,桌上放着一枚完好的古人类牙齿,就是白天我卖给他的其中的一颗。另外一颗古人类牙齿化石只剩一半,另一半化作了旁边的一小堆粉末。另外旁边还有一个小锤子和一根塑料吸管。他的右侧鼻孔处也残余着一些白色粉末。
看起来,他用锤子将半颗古人类牙齿化石捣碎成了粉末,然后用吸管通过鼻子吸入了肺部。就像吸食毒品一般。
我脑袋深处微微轰地一响。一定哪里有问题,我身边发生的一切。
确认赵朗依旧没有反应后,我从他的房间出来,检查了一下他的住所。他原本有妻子和女儿。卧室床头有他们一家三口的合影。但今晚显然只剩赵朗一个。
楼上他房间隔壁就是他女儿的房间。他的女儿年龄六七岁,墙上挂着漂亮的艺术照。但是书桌上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灰。
楼下客厅的墙壁上也挂着他们一家的相片,甚至还有他作为押钞员获得的优秀员工奖状。厨房餐具摆放整齐,但洗碗池和垃圾桶非常脏乱。
另外,他似乎喜欢收集各种石头。
因此,赵朗年龄三十六七岁,有妻有女,但妻女由于某种原因已离家一段时间。他的确是一名押钞员,有着自己的爱好,生活健康,绝不是吸毒人员。不过他的生活物质水平远超一名押钞员的薪资程度。
他家还有一个明显的特征引起了我的注意,那就是他似乎特别喜欢“财神”,家中四处都是财神的画像和小雕塑。但是并不点香火祀奉。
唉,这是一个普通的家。不知为何,我心中泛起一丝涩味,难以言说的涩味。我把赵朗独自丢在楼上,在楼下厨房里找了一瓶酒,一只酒杯,洗干净,然后从冰箱里取了一些冰块,然后坐到客厅的沙发上,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饮下。入口凉、涩,犹如这夜晚和我的心情。
长谷川啊长谷川,这次,你只能靠自己了。
在这陌生人的客厅里,我坐在沙发上,一杯接一杯地喝。过去的一幕幕在我脑海中慢慢地回放。我或许是有些感伤了。但是我保持着冷静,冷静地思考。试图把一些事情串联起来,但中间缺失的环节太多,我还没法把它们拼接起来。
很快,一瓶酒被我喝完了。我躺在沙发上,空瓶子总手中滑落,掉在地摊上滚到一旁。那是我这一晚看到的最后画面。
我是被惊叫声吵醒的,外面的天刚蒙蒙亮。我的脑子里像灌了铅,坐起身来,扭头看到楼梯上,赵朗吓得缩成一团。
“别……别杀我!”他脸色惨白,但是已经从恍惚中恢复过来了。
“谁要杀你?”我问。
“我很快就会找到你们要的东西!”他在楼梯上远远地哀求。
“找什么东西?”我说,“你把我当成别人了。”
他忙睁眼看,往楼梯下了两步,“你是……博物馆的保安?”
“是我,”我站起来,朝他走过去,“告诉我,谁要杀你?找你要什么东西?”
“别过来!”赵朗大叫一声就往回跑,我站在楼梯下等,结果等他再次出现的时候,他手里握着一把散弹枪对着我。“滚出去!滚出去!”
我把手举起来,“昨天晚上我救了你一命。”
“滚!走啊!”他歇斯底里地大叫,满脸憋得通红,额头青筋突出,一副随时可能走火的样子。
我举着手,慢慢地往后退,“把枪放下,我只是想找你谈一谈!”
“我要开枪了!”他随着我的后退,一步一步往前逼,走得非常小心。
“昨天晚上,很多爬虫想要你的命。”我盯着他的眼睛,一边往后撤,一边说,“是我救了你。”
他的枪仿佛犹豫了一下,“你说……爬虫?”
“是。”我说,“尸体就在你家的屋顶上。不信自己去看。”
“别动!”他继续用枪指着我,但腾出一只手来,在墙壁上的某个控制板按了几下。客厅侧面一个小屏幕亮起,是别墅的监控画面。其中屋顶监控清晰地拍到了两具爬虫的尸体。
“你……不是黑月教的人?”
“黑月教杀了我的家人。”
“你到底是谁?”
“暗月团,长谷川。”
“咚”地一声响,那是散弹枪掉在地上的声音。
“我给你倒杯酒。”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