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的一扇窗户下,两匹白色的马儿悠闲的吃着干草。
窗户内,皮肤白净的姜梓熙脸上飞起了两块红霞,正在那里低着头与桌上的菜奋战着,那头是抬也不敢抬一下。
而她对面,江瑟瑟正在手忙脚乱的夹菜给沐楠煜:“楠煜,你要多吃点腊肉,肉吃多了伤口才会好得快!”因为双臂受伤,沐楠煜吃饭比平时要慢上一点。看到沐楠煜的碗放在那木桌上,拿着筷子吃一口夹一口,江瑟瑟不禁有些抓狂:不知道这厮是因为习惯如此还是因为受伤才如此?难道吃饭不要把盛有米饭的碗端在手上么?
满脸绯红的姜梓熙轻轻放下自己的碗,招呼江瑟瑟两人道:“姐姐姐夫慢慢吃,我去看看爷爷吃好没有。”即使他们两人没有在这儿吃饭,姜梓熙也从来没有跟爷爷一起吃过饭。这村里的规矩是:男人吃完饭,女人才可以吃。大公因为疼爱姜梓熙,不忍看她眼巴巴的看着他吃完再吃,便养成了分开吃饭的习惯。
话音未落,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江瑟瑟端起沐楠煜脸前的饭碗,脸上皆是视死如归的坚定:“楠煜,奴家侍候你吃饭。”如此清冷的声音,生生给了沐楠煜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感觉。
不等沐楠煜开口,江瑟瑟已经盛好一勺饭,送到了他的嘴边。
沐楠煜那双明亮的眼睛看着江瑟瑟,轻道:“瑟瑟,你不必在意,换作任何男子,都会这样做的。”不等他说完,江瑟瑟已经把饭塞到了他嘴里。无奈之下,沐楠煜只好就着她的手吃了起来。
一边吃,沐楠煜一边腹诽:尊贵的左相嫡女,喂在下吃饭也要这么霸气……转念一想,也不是谁都有机会享受到这种待遇的,便又欣喜的吃了起来。
其实,沐楠煜的伤远没有江瑟瑟想的那么严重,只是灼伤的左臂有些火辣辣的,冻伤的右臂有些僵硬而已。江瑟瑟因为自己自小怕痛,才把那伤想得很严重,又因为两人同行以来被沐楠煜照顾得颇好,便自觉得回报给了他。
一路小跑的姜梓熙到了主屋,“笃笃笃”敲了几下门,没听到声音便径自走了进去。待她看到桌上那纹丝不动的饭菜,嗔叫了几声:“爷爷~爷爷~”之后,才看到大公拄了拐坐在主位,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呀!爷爷吓坏梓熙了!”这么多年来,爷爷总是教育她要按时吃饭,也一直是这样给她做榜样的。突然有这么一天,爷爷食不下咽了,她又怎么能不被吓到!
“梓熙,你老实告诉爷爷,你可是喜欢那个年轻人?”大公的声音不似先前那么威严,充满了慈爱,就只是一个爷爷对一个孙女的问话。
姜梓熙摇了摇头,明亮的眼睛看向大公:“爷爷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我跟那个姐姐谈得来!她很喜欢乌咚,也很喜欢梓熙。”说着,还一边拉起大公的手,把他安顿在了放着碗菜的桌边坐下。
待大公坐好,姜梓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饭菜已经凉了。正准备端起来去热一下,大公叫住了她:“梓熙,爷爷生平所学,都教给你了,你千万不要再嫌弃这焱冰诀,除了杀人,还有很多用处。”说着便是用右手热起了饭,这下倒是把姜梓熙的眼睛都看直了。
热好了饭菜,大公摸着姜梓熙那乌黑柔顺的发丝,语重心长道:“相由心生,他们两个应该不是大奸大恶之人。梓熙如果愿意,待祭祀过后可以跟他们一起出村。爷爷老了,不能再照顾你了,以后你要照顾好自己。”
听到最后一句,姜梓熙红了眼眶,跪在地上,趴在了爷爷腿上轻声道:“爷爷今天是怎么了?爷爷正当壮年,村里谁人不服?村里人还指望大公您主持十年后的祭祀呢!”听到姜梓熙这样说,大公爽朗的笑了起来:“爷爷还要看着梓熙你嫁人呢!”
“爷爷!”梓熙听到大公说看她嫁人,脸又红了起来。看着桌上刚刚用焱冰诀热过的饭菜,姜梓熙催促道:“爷爷还不快吃,一会儿又凉了!”看着爷爷那一白一紫截然不同的双手,姜梓熙心里又开始天人交战:学吧,手会变成这样;不学吧,爷爷总是心焦她不能自保。
在姜梓熙这样的犹豫中,大公用过了晚饭。姜梓熙收拾妥当,就看到江瑟瑟又在原来那房间为沐楠煜上药。硬着头皮走上前去,呐呐道:“姐姐,今晚你们就住在这里,我去收拾下耳房。”说完,她又低着头飞一般的跑了出去。
正在为沐楠煜上药的江瑟瑟听闻,手上不由顿了一下。
见江瑟瑟顿了一下,沐楠煜笑得如沐春风:“瑟瑟不必担忧,在下本是方外之人,今晚为你守门可好?”说完,还调皮的眨了眨眼睛。
他这样插科打诨,江瑟瑟反倒不在意了:她与还是太子的秦永洛大婚那晚,不也是两人共处一室?不同的是,秦永洛被她硬是踢到了地上睡,这沐楠煜既说他是方外之人,必是守礼君子。
何况,他还是圆通大师的高徒。
思及此,江瑟瑟便笑问:“既是出家人,为何蓄发?”说完,还睨了一眼坐在那里的沐楠煜。
江瑟瑟斜睨过来的那一眼,让沐楠煜很有些不是滋味:“我师父圆通大师是三十三通字辈,楠煜虽是他弟子,却不遵三十四火字辈排行,亦不遵三十五木字辈排行,瑟瑟可知是何缘故?”
如此看来,沐楠煜这名字倒是他在洪云寺的法号了?江瑟瑟摇了摇头道:“难道是圆通大师收你为徒是关门弟子的意思?”说到这里,江瑟瑟索性把最后一点药全部洒在了沐楠煜的胳膊上,以手支颐,双眼亮晶晶的盯着沐楠煜。
见她如此的专注,沐楠煜便正色道:“以在下年龄看来,在下适合做洪云寺的三十五辈,但是圆通大师却是三十三辈,他收的弟子,定然是三十四辈。”顿了一下,感慨道:“在下彼时三岁,不知深浅的提出,三十五辈木字排在前,三十四辈火字排在后,冠以母姓,入在圆通大师名下做关门弟子。如此,俗家弟子不俗,入门弟子不入。”
听闻沐楠煜如此解释,江瑟瑟吃了一惊,粉脸上那一丝浅笑也全然不见。这想法,怕是会遭人非议!
看出了她的担心,沐楠煜笑着想抬手摸下江瑟瑟的乌发,无奈胳膊上刚上过药。“如果圆通大师不同意,也不会有沐楠煜这个名字了!”如此,聪慧如瑟瑟,你必然已明白其中关窍了吧?世间一切,皆有因果,名字是代号,蓄发不蓄发亦只是表象形式而已!
深思须臾,江瑟瑟已然心下了然。不过,有个问题她还是想问明白:“既是如此,你本名叫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