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潮湿的山腹内,粗狂清灰色的岩石长出几颗倔强的杂草,时而有渗出的水滴顺着流淌而下,在“叮咚”声中落入崎岖难行的湿滑地面。
一只头大身轻有六条小短腿的黑色蚂蚁,咬合着威武的口器从水珠中爬出,三只昏黄的单眼微微暗淡了几分。
它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从来回在已经铺散开的水渍旁来回渡步能看出它在纠结是否要继续前进。
很明显今天不是个出门的好日子,好好在洞璧爬着都能被水珠砸中,接下来根据经验肯定会更倒霉,但是它好想去看看远处那一丝不同的气味,到底是什么。
它简单的神经还构不成直觉这种高大上的东西,只能依靠短时间的遭遇去判断……是的,它能做出判断这种需要高智商的东西。
它是一只不一样的蚂蚁,不仅它族群的人这么觉得,它自己也深深的意识到这一点。
在它看来,它族群的那些家伙都是些又笨又丑的爬虫,只有它自己——拥有粗壮强健的六条腿,前大后小完美倒圆锥一样的性感的身躯,能储存十几天记忆超强脑容量的它,才是一只真正的蚂蚁。
所以它不想像那些蠢笨的家伙一样,大多时候靠着本能去做事情,它是要通过脑子的,本能这种东西,还是被思想所压制的好。
所以,它犹豫了一会,便用脑海中的好奇压制住本能,重新爬上潮湿的洞璧,顺着山洞朝远处的气味追踪而去。
随着距离的接近,它那“庞大”脑容量从触角所接受的感知,让他感受都一丝丝恐惧的气息,但他没有畏惧,依旧向前,只是这次的道路他觉得走得非常远,周围环境有一丝丝熟悉,却又陌生。
在它被那恐惧几次压抑的身体无法行动而掉落地面后,终于也靠近了它想看到的东西。
其实它离的还很远,但已经能看到一丝金色的光芒,这让它很兴奋——这条路它走过许多次,一直都是被谧静而深邃的黑暗笼罩,这次却看到了光亮——虽然走了很远,应该比往常行进的距离远了十倍不止,但架不住想看一看新鲜事物的渴望。
终于越来越接近,危险的气息传来的更加频繁而沉重,好几次它都有种立马会被吓破胆而死的想法——虽然蚂蚁没有胆。
又一次被那种恐怖的气息压制的意识模糊时,它隐约听见了一声大叫,这声大叫让它精神一振,连那种恐怖的气息似乎都淡了去。
颤颤巍巍的站起身,它毫不浪费利用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量,以此生最快的速度,爬向光源处。
这股力量的持续时间比它想像的要长,没过多久,它那灵敏触感的触须,就告诉它前面有几个不同寻常的气息,那些气息源自于一个个残疾一样只有两条腿的庞然大物。
它没去在意,因为亮光就在眼前,很快就要看清发光物体的轮廓了,只想以最短的距离冲过去,看到它,然后或许就结束了这光荣的蚁生。
说起来,小蚂蚁都有一个遗憾,那就是它的眼睛是单眼,只能辨别光亮,但是它看向那些复眼的同类时,却没有羡慕,仅仅有的是怜悯——可悲的爬虫啊,造物主在公平下有着特殊的不公平,你们那残缺的身躯,却拥有一双好眼睛,只能体现出你们可悲的身躯更可悲,只有我这种完美的真真正正的蚂蚁,才会遭造物主的嫉妒弄个次眼睛。
随着接近光源,它不由的又想到了自己的眼睛,觉得造物主实在太可恶了,如果我有复眼,或许这个距离下,就已经能看清发光的物体,也就不用再冒险继续向前了。
“所以说,如果我死了,那是造物主的原罪。”
小蚂蚁想着刚琢磨出的经典名句快速奔跑,只是连他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或许是一边五个人一边一个人,或许是那五个人的气势太强大,让它不由自主的走了弯路,从一旁一个看轮廓是侧卧在地的人身边走过。
顺便说一句,那一声声不绝的大叫,就是从这个家伙嘴里传出来的,小蚂蚁看着他来回翻滚的轮廓,觉得自己要是真的光荣就义,估计就是被这喜欢打滚撒泼的大家伙给压死的。
它还是从他身边经过了,因为它不想再转弯浪费时间,而且从这里已经能大体看清发光物体的轮廓了。
那是个更加庞大的家伙,而且似乎不完整,隐藏在洞璧中一部分。
那家伙有比小蚂蚁身躯庞大几万倍的粗壮四肢,而身躯,根本看不完全。
小蚂蚁羡慕的望着那个浑身散发着光芒的生物,它觉得它好帅,你看那一对弯弯的,简单而霸气的长在头顶的“口器”,看那充满爆炸性性力量的身躯,还有那双泛着朦胧“光雾”的眼睛,小蚂蚁第一次觉得,造物主是他娘的不公平的!
只是下一刻,小蚂蚁又感觉到一股更加不可抗拒的威压,在它昏死之前,看到了一双让它这辈子都没觉得有比这更恐怖而清晰的眼睛……
……
风由缓入急而过,枯黄树叶簌簌作响,如同悲鸣声中,天地间光线迅速变暗,晴朗的天空阴沉起来。
二层小楼干白的表墙多了些冷色,漆绿的两扇折叠门其中一个开了个小口,门前水泥地上传来淅沥沥的水声。
王林灼将手中衣服拧干,放在一旁备用的盆中,见天气不是很好,便将未洗的和洗完的衣服聚拢,准备拿进屋内。
转身时,看到门前被重型汽车轧的坑坑洼洼的大马路上,有几个人径直走来,看干净的衣着,知道不是本地人,至少不是他这镇子上的。
他想了想,觉得应该是问路的,便当做没看见转身回到屋内,毕竟不管是做什么的,肯定会叫人,没必要热心的等人家过来再问来意。
等他再从屋内出来准备倒掉脏水时,那几个人已经穿过马路,来到门前水泥地上。
王林灼依旧当做没看见,只要对方不出声,他也懒得主动招呼,端起盆子就要将脏水泼到屋侧小沟中。
“王林灼?”
一声不确定的声音响起,王林灼手中动作一顿,疑惑的转身看去。
一共五个人,都穿着一件一样制式的风衣,风衣领口有一对分开的阴阳鱼很引人注目。
他们四男一女,女的有一头稍过肩的波浪长发,脸蛋精致,身材修长,是个赏心悦目的美女,而这个美女,却依偎在一个很普通的男人身上。
那男人身形单薄,五官消瘦,只有一对大耳引人注目,在他身后,则站着一个低着头的男人,微微落后半步,以大耳男人马首是瞻的态度,一眼就看出是小弟那种人。
另外两人其中一个很特别,身形匀称,带着点阳刚之气,显示他是个男人,但他有一双桃花眼,脸盘也多了些阴柔,只看脸就是个女孩子。
而方才出声的,是另一个一米九左右人高马大的壮汉,散发着一股压迫力,正一脸倨傲的看着王林灼。
王林灼仔细看了看,对几人并没有什么印象,心中不免有些疑惑。
“你们认识我?”王林灼疑惑的道,想着这些人难道是曾经已被自己忘记的熟人?那自己是不是要表现的热情一点?
但下一刻,他所有的想法都被抛出脑外,只剩下将盆中脏水泼过去的冲动。
“切,煞笔,谁特么认识你,我们只是知道这个名字,又听人说满脸麻子的那个就是。”
“……”
这话是那个雄壮大汉说的,语气充满嘲讽,嘲笑王林灼的自作多情和外貌。
说起来,熟悉王林灼的人都知道他一直有四大心事。
第一,是从小就有,而且治不好的鼻炎,并且伴随着各种病发症,让他痛苦不堪,活这么大,每年鼻子能正常透气的日子,两只手都数的过来。
其二,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的沙眼病,一迎风就流泪。
第三呢,到不好说出口,简单点就是“脑髓有贵恙”!
这一点主要表现在他的反应总比别人慢半拍,记忆力差,每天精神都处于恍惚状态,有人说这是脑部缺氧导致。
不过这并不是说他智商就低,事实上他做过许多智商测试,最低一百一十多,最高一百三十多。
但他那反应慢半拍的脑袋,总给人感觉智商低下,所以这也成了王林灼的逆鳞,让他对关于智商侮辱的一些词汇总是很敏感。
方才那男人的话,不仅触及了这一点,还触及到他另一个痛楚,就是满脸麻子……
其实长这么大,王林灼对于脸上的雀斑早就看开了,已经不在乎别人背后怎么去议论,但被当面说起,心中不免还是有些愠怒。
他略微郁闷了下,随即想着自己是个有涵养的人,不值得为这种人生气,所以脸上带着微笑问道:
“操,找你爷爷干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