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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记忆

三十三孤儿

安木对小时候的记忆终止于母亲和父亲去逝后的那些日子。那时他们都还小,却只能自己养活自己了。

那一年安木才十二岁,他真是太小了不能去工作,只能靠每天捡破烂换一些钱过日子。记得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在每天中午两点时分,他会装作很不经意地路过一家小餐厅门口,这时的小餐厅一般只有一个厨师哥哥和一个服务员姐姐值班,姐姐心肠很好,有时会给他倒一杯水喝,哥哥总是坏坏地吆喝他:喂,捡破烂的,我这儿的东西可是留着卖的,记住了那是不能动的!

他并不想在这捡什么破烂,他们根本没有什么破烂可以给他捡的,他有时还会被叫着帮忙搬些煤球什么的,他不嫌又黑又脏,十分乐意地帮干活。有时姐姐看他累得满头大汗,很歉意地对他笑笑,可他不在乎。

他看准了这一时间他们只做一项工作,这个店主要是卖手撕鸡的,他们只有中午这一时间会把下午要卖鸡一只只煮熟撕成肉丝,鸡骨架姐姐就装在很干净的塑料袋里绑好扔在门口的树根下。

安木就是看好了这一袋鸡骨架,他会趁人不注意拿回家去加一点水熬汤,这样妹妹可以天天有鸡汤喝了。有时候他们还会发现有一些没有剥干净的肉皮,特别是鸡腿那地方,这对于他们简直就是加菜了。

后来又发现骨头里还常常夹了一些肉丝,不多,但够煮一碗白菜鸡丝面给妹妹了,这是妹妹有生以来最爱吃的东西了。

他们谁都已经不记得以前他们跟别的孩子一样在父母膝下生活时曾经吃过好吃的东西,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

三十四猫咪

有一天,安木一如从前又来到小餐厅,正好碰到哥哥吼着姐姐:鸡骨架呢,我不是叫你把鸡骨架留着熬例汤吗,你又把它丢了?!

我给喂猫了。姐姐白了哥哥一眼,任他吼着,不理他。

喂猫——?哥哥瞄一眼在桌子下安静坐着的一只雪白的猫,坏坏地笑起来。安木很久之前也注意到了,这只白猫每天几乎是跟安木同一时间到这里,她只是安静地坐在桌子下,吃一些他们不小心掉在桌子底下的肉,它是一只多么文静的猫,象是被主人遗弃或者遗失的猫。

猫咪它长了一身雪白的毛,很久没有人帮它洗澡了,但还是显得很干净。每当身上哪一处弄脏了,猫猫就不停地舔着自己的双手,然后往脏的地方擦,直到擦干净为止。这是一只多么爱美爱干净的猫。

它那么瘦弱,又那么乖巧,从不乱跑,让安木看了都心痛,安木还跟踪它到小区一间无人的仓库,猫猫它就住在那里。只有一个门缝可以让猫猫钻进到里面,安木无法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

猫咪,跟我回家吧,我煮鸡丝面给你吃。有一次安木很想把猫咪哄回家,主要是为了妹妹,妹妹是多么地喜欢小动物,他想他一定把妹妹的鸡丝面分给它一点,妹妹也一定很乐意。

但是安木从猫咪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悲伤和坚持,好象它知道安木的意思,也好象它能打消安木的念头,反正安木并不想把它强行抱走,倒是每天能看到它在小餐厅这儿,看姐姐不时偷偷地故意弄掉一些肉喂猫猫,觉得很好。

三十五姐姐

想到姐姐平时对他也很好,这让他对姐姐心生感激,并且还有另外的一种情绪,在安木的心里滋长起来。

姐姐是他将来要好好报答的人之一,他暗暗想着。

听到哥哥在吼姐姐时,安木才知道原来每天一袋绑得好好的干干净净的鸡骨架是姐姐特意放在外面留给他的!

他直想放声大哭,心里既感激又莫名地觉得委屈。因为他还小,还不能帮人家打工,也没有人敢请他这样的小孩子,他只能靠捡破烂为生,但他相信自己不会永远捡破烂的。

为了不让姐姐为难,他决定以后不再来了。

他会有办法弄到更好吃更营养的东西给妹妹。他决定明天起更早一点起来。他每天六点钟起床,简单地煮一点粥或煎一点面饼留给妹妹上学吃,如果家里的米或者面不多时,他自己会饿着肚子出门。

只有早早出门,才会捡到别人还来不及捡走的东西,特别是小区里面纸皮呀瓶子呀旧胶鞋呀等等,他决定以后每天五点要起来,或更早一点点,因为他最近发现有一个老人跟他差不多一样早早就到他常去的小区里把东西都差不多给“扫”光光了,那是一个老人,他不能跟他抢,只好眼睁地看着自己一天大半的收获没有了。

是啊,他明天再也不会为难别人了,他要更加努力捡破烂,他自己能行,会好的。

他今天要好好在帮姐姐做一点事情,明天以后他不会再来了。

三十六死亡

只是小猫,他也不能见了。如果它愿意跟他回家就好了!

猫――

猫咪好象看懂了他的心思,很凄凉地朝着他叫了一声,他朝着它看一眼,心里一动,猫咪的声音怎么那么悲伤,他依稀记起自己失去妈妈的那种感觉,心里很不是滋味。

猫――

猫咪又朝着安木叫了一声,这一声比刚才更凄凉。安木心里莫名地又跳一下。

再见了猫咪,我还会回来看你的,安木在心里那样地安慰它。

他帮着哥哥把厨房外面的煤球搬进厨房,这是今天他唯一可以做的。

反正你也没有什么事,对吧?那哥哥还是一脸坏笑叫他干活。干脆你帮我……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这时姐姐被叫到外面去办什么事去了,只有哥哥在,安木帮着把煤球搬完了,他再不想再呆了,他洗了手出门,犹豫了一下,还是到树底下拿起那一袋子鸡骨架。

安木能感觉得到他背后有两道十分凄凉的目光跟着他,他忍住没有回头。

猫――

这是他最后听到猫咪的声音,好象有很多的事要告诉他。尽管还是想回头看看,但是他终还是没有回头。

老师说过人要行得正站得直,不能乱拿别人的东西,不要做亏心事,他看着手上的一袋东西,他这样子算不算做亏心事呢?

快到家的时候,他还是觉得有什么事不对,不是因为拿了本来不想再拿的鸡骨架,是因为别的,对了,他应该留一点肉丝给猫咪的,他看见了它今天在小餐厅那什么都没有吃到,妹妹看见了肯定会心痛。

那哥哥很不耐烦地把它从桌子下踢走,它就只在厨房门口安静地趴着看安木进进出出地搬煤球。有那么一刻,哥哥不怀好意地走过来,伸手在猫猫身上捏了捏,哼哼了两声。

不,不好了――!

安木意识到了不对。等他转身走回去的时候事情已经发生了,姐姐还没有回来,他远远就看到了猫猫在厨房的门口一动不动,身上横横竖竖脏得不能看,那已经是一具毫无生气的尸体,它的脖子上很显眼地勒着一根又粗又长的红绳子……

他当时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想不顾一切地冲上去,不管结果如何,要面对面地跟哥哥干一场,那怕打不赢他哪怕他会象猫咪那样地躺倒。

安木不知道自己在猫猫栖身的仓库门口呆多久,只有在这里才不会有人看见他流眼泪,不,不是他流眼泪,是眼泪自己流下来的,直到他听到了两声细细的猫叫,接着看见一白一黄的两只则出生不久的小猫钻出门缝找妈妈,安木再次在内心里失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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