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不是滚烫的粥,但浇在皮肤上仍然是一件非常疼的事情,况且是在如此炎热的夏季,不知是因为惊吓打头还是疼痛打头,朱小柏常常地吸了一口气,脸色瞬间因为忍受灼烧感憋的通红。成然见状立刻抓住小柏的另一只手将她拉到自己面前,急而不躁地抬起被烫的胳膊仔细检查,看着瞬间通红的皮肤,成然立刻决定拉着她去水池旁冲凉水。
撞到朱小柏的那位是个个子差不多和成然一样高的男生,自他看到自己的粥洒向了无辜的女同学之后就连声道歉,朱小柏因为疼痛和害怕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个可恶的始作俑者,成然本想要厉声指责他的,却因小柏的胳膊不能有分秒的拖延,所以看了一眼对方,径自绕过他朝水龙头走去。
成然一只手托着小柏受伤的胳膊,以免再让粥往下流动伤害到她的手,一只手扶着她的肩膀给支撑着她走:“你怎么样,疼的厉害么?”
朱小柏忍者痛摇头,可是,忽然间她想到了电视上有很多烧伤者的皮肤画面,害怕自己的胳膊也会密密麻麻地长出一胳膊的水泡,瞬间恐惧不已,眼泪大颗大颗地滴了下来。
“没关系,我马上用凉水给你冲一冲。一会就不疼了。”
有人跑到成然和朱小柏的前方,率先走到水龙头那边将香蕉的软性水管接到水龙头上,拧开水管,又跑回了几步扶住小柏的另一只胳膊,语气很是着急:“对不起对不起,快,这边!”
走到水管边,成然小心地将小柏的肩膀上的衣服撩开,检查是否出血泡,当他看到衣服下面仅仅是一些红点时,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小柏,你弯一下身子,我给你用凉水冲一冲。”
小柏听话地照做,弯下腰的时候一个重心不稳,几乎要向前倾倒时,原本轻轻地搀着小柏的一双手及时地加重力道拖住了她。
16年来,这是朱小柏第一次感觉到所谓的冰火两重天的滋味,皮肤上的热度想要冲破皮肤的阻力向上冒泡,而流动的凉水阻止了这一切的发生,小柏觉得这两种力量在自己的胳膊上面上演着剧烈的拉锯战,最终凉制热。直到朱小柏一再确定已经不疼了,成然才关掉水龙头。
将水擦干,成然仔细地看着小柏的肩膀和胳膊,皮肤表层除了有些红之外并没有什么严重的情况产生,成然才舒了一口气。
“皮肤还觉得烫么?要不去医务室抹点药吧。”始作俑者终于开口说了一句完整的话。
朱小柏边抬头边习惯性地说:“没事没事,已经不疼了……”朱小柏原本想说:没事没事,已经不疼了,你的饭不也洒了么。可是,当她抬头看到这个人的脸时,原本准备好的几句寒暄词瞬间调了方向:“但是,还是有些发热。”
高树诶!这个是高二一班的首号人物,也是整个北城中学高二年级的首号人物,脸、成绩、古筝三个单词构成了高树在朱小柏心中或者北城中学的同学心中的高树形象!在朱小柏的印象中,高树帅气却不逼人的脸庞,总挂着淡淡的微笑,丝毫不会给相处的人带来无谓的压力;优异的成绩连顾本都觉得棋逢对手,每年的期末考试两人的名字总是挨在一起;另外一个关于这个充满女性意味的乐器——古筝,就是搜索高树的另外一个关键词,是的,没错,就是那个极其古典,极其优雅的中国传统乐器,林心如在《还珠格格》里面用来吸引到乾隆的古筝。因此,他没有理由不成为校园风云人物榜首,如果说傅江也是风云人物的话,那么傅江和他恰巧就是学生眼中普遍价值观中的两个极端。
“我陪你去医务室吧,我看着还有些红,还是涂些药吧。”高树看着朱小柏发红的胳膊,语气充满着抱歉的意味。
出于礼貌,小柏第一时间拒绝了这个提议:“算了吧,一会还要训练呢。”
“这个没有关系,先将你送到医务室,然后我去教官宿舍帮你请假。”高树提出了一个看似不可能的提案,北城的任何老师都不会允许代假现象的存在的。不过小柏想了想,如果请假人是高树的话,说不定会成功呢。
左右摇摆的她将眼神求助于身边的成然。
成然说:“要不要我陪你去?”
小柏正想开口同意,毕竟有一个熟悉的人在身边她多少会安心些,但是高树抢白了:“我陪她去吧,毕竟是我的原因导致的,如果她真的被烫伤了,我这边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心的。”
顾本好不容易从人群里挤进来,第一时间查看小柏的伤势:“都红成这个样子了,必须要去医务室看看。”
随着顾本有些凉的手接触到小柏的胳膊,小柏立刻就有一种被电击的感觉,不是因为平时没有身体接触,而是在这样的一个特殊情况下,真正让小柏心颤的则是顾本对自己的担心。
顾本接着说:“我去吧,昨天医生让我今天再去复查,就麻烦高树同学帮我也一并请了假吧。”他的声音有些生硬,是说给成然听的。因为此刻的顾本胸口闷闷的,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间就这样了,好像看到成然对待谁都是一如既往的关心他有些错然,但是,究竟为何错然,顾本实在有些搞不懂。
成然耸耸肩,对这个决定没有任何意见。
高树也点头同意说:“完全没问题。不过我觉得现在医务室应该还没有上班,我建议先用凉水再冲一会吧,我去再打些饭过来。”说完,不等大家回答就钻进餐厅拥挤的人流中去了。这边顾本拧开水龙头重新将小柏的胳膊放到下面冲洗。
小柏似乎觉得顾本的表现超出了他平时的表现:“同桌,其实已经不疼了。”
“成然你还不去找位子占着?”顾本没有回答小柏的话,却只是生硬地指使成然去找位子。
成然随意地推了一下顾本的肩膀说:“嘿呦小伙儿,脾气见长呀。”但实际上却没有怎么理会顾本的莫名其妙。
成然一走,朱小柏和顾本就立刻陷入了某种奇怪的沉默里,或许只是小柏自己觉得比较奇怪而已,顾本却丝毫没有察觉,只是机械地拿着软性水管在小柏胳膊上冲着。
“听成然说过,你最近要钢琴考级。”顾本冷不丁地开口问道。
“额…,是有这么个计划。”
顾本捉住小柏的受伤胳膊的手,检查了一下:“手应该没有烫伤,不过胳膊的伤无论如何都需要一些时间来恢复了。”
小柏开朗一笑说:“没关系,不是还有半个月的军训么,趁着这个理由还可以休息。”
“不知道那个不近人情的教官会不会批假。”评价徐教官的时候,顾本确实有些个人情绪在里面。想起昨日的种种不愉快,顾本都将它归置到训练毫无科学道理的教官身上。
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顾本,手臂机械地帮朱小柏的胳膊降温,全然没有感觉到身边的这个女孩子的一些微妙变化。在这个相对来说“血气方刚”的年纪里,任何的深藏内心的心事都会被对方五一的动作所唤醒,从而一发不可收拾。越得不到就越觉得难能可贵,顾本平时对自己的爱答不理或者带有微微距离的相处模式让小柏极力想要冲破这样的重围,能够和顾本能够更加的亲近。所以,尽无论顾本做什么,就算是这样的出于朋友间的关切也好,朱小柏都感觉异常兴奋。这个伤,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