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中午的太阳,没有很热,只有更热。其实这个夏天并非是那么的让人感到厌恶,而这场每年都要举行的军训也没有让人感到多么的难以接受,只是大家都悉知训练是一件劳逸结合的事情,有疾有徐,有平有缓。可是,今年的军训,至少对于高二四个班的学生来讲是非常没有人道的,因为,整整一个训练场地,没有一处阴凉的地方,也就是说,无论是训练还是休息,都没有一刻是处在放松阶段的,或许,真的有一部分同学是喜欢动着的,因为来回走动会产生一个简单的物理现象——风。
操场上此起彼伏的口哨声以及“一二一,一二一”的口令从四面八方传来,直击耳膜。成然皱着眉头,一方面是由于太阳光的作怪,一方面是为了使自己在大太阳底下眼神聚焦,他不紧不慢地跟着顾本和三班的那位同学,想着什么时候拦下他们。
医务室在新教学楼边上的一栋破旧的2层小楼,据说是这所学校最老的建筑,至于为何历经多年,甚至连旧教学楼都已经成了“鬼蜮”而它还能保存完整,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操场和教学楼在斜对面,过去需要走北城中学的林**,这一条路是这所学校里的一道风景,也是夏天学生最多的地方,而现在正是训练时间,所以,常常的一条路,没有一个人。待拖着顾本走的三班同学走到拐角处,成然才加快步伐追了过去。
成然拍了拍这位同学的肩膀:“来,把他交给我吧。”不由分说将顾本的胳膊放到自己肩膀上:“我送他去医务室,你在这里休息一下再回去吧,教官或者丁熠阁问起来,你就说他只是有些低血糖就可以了。”成然嘱咐好这位同学,没等他发出质疑,就已经将顾本背起朝医务室走了。无奈,这位同学只好无功返回。
时光流转,大家的生活彷如一个转盘一样,走着走着就回到了原地。这样的场景,在几年前曾经出现过,他背着他去往医务室。同样的境遇,同样的人,同样的目的地,时隔几年,不禁让人为之唏嘘。成然褪去了他原本憨厚阳光的样子,成长为一个拥有迷人脸部线条的翩翩少年,顾本也从一个爱搞怪的人变成了如今行事极为低调的优等生,他们身边发生了太多的变化,以至于双方想起之前的种种,终有些难以割舍。
与初一那年的颠簸相比,至少,现在的顾本在他背上觉得舒服了很多。
进了阴凉的林**里,晕倒的顾本渐渐有了些意识,也模糊地知道了似乎中途换了一个人带他去医务室,他努力睁开眼睛,视线停留在与他仅有一指之隔的侧脸……“成然?”
成然微微转了一下脸,感觉立马要他的脸立马要接触到自己一样,病中的顾本随即向后挪了挪,防止过多的身体接触。早有察觉的成然微笑着没有说话,眼睛看着前方的路:“你醒了。”
“……放,把我放下来吧。”顾本有气无力。说实话,与烈日下的军姿相比,他有些贪恋这个时刻。
“马上到医务室了。”
成然感觉到趴在自己背上的顾本朝四周转了转,立刻会然。
“别看了,四周人很多,不过,他们都会想象成一位头戴雷锋帽的同学在送另外一位体弱多病的同学去医务室,因为另外一位同学生病了。”
被猜到心思的顾本自愧地低下头,面庞无意中蹭到了成然的耳朵。后者脊背一僵,停了下来。
“你怎么了?”顾本问。
“没什么。”成然答,重新迈动步子向前走,没有像初一那年急匆匆,现在反倒悠然自得。
顾本仍然有些不安,身子动了动说:“我,觉得你还是将我放下来比较好。”
“怎么?你害怕招致他人的目光?”
顾本闭了闭眼睛,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轻轻言道:“成然,你觉得,我这样极力维护的这个秘密是有意义的么?是不是只是我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小阁反而很想将我们的关系公之于众?”
成然放缓脚步,听他讲话。
“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成了如此多心的一个人,谨慎,小心,每天都草木皆兵地观察着身边每个人的一言一行。我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他让我觉得难以呼吸,甚至连最基本的生活能力都无以为继。成然,我真的快要受不了了,帮帮我……”
成然沉默着等着他的下文,却没了动静:“发生了什么事?”
顾本闭了闭眼睛,摇摇头。
“OK!换话题,”成然笑着说:“我看到你今天背着一个特别胖的家伙跑了好几个来回,刚开始为什么这么抗拒?”
顾本说:“他那么沉。”
成然笑着打趣他说:“换成哪一个男生,就算很沉也不会摆出你那副要死了的表情,太丢脸了你。”
顾本有些着急,语无伦次地说:“不,是我,自己不习惯而已。……另外,我觉得,你应该很讨厌和我身体接触。”
“为什么?”成然问。
“……你知道的,我,和小阁的关系。”顾本咬咬嘴唇,脑海中忽然想到初二的时候,当他战战兢兢地和丁熠阁享受着极少的温存时,忽然出现在二人身后的成然!每每想及,顾本的心都仿佛都在遭受万千双手挤压一样,如此难以呼吸,过了这么长时间,他仍然怕的要死。是的,顾本早已经在心底承认,因为恐惧,他默许了小阁对于成然的陷害,也默许了自己和丁熠阁的感情从此以后只能在见不得光的地方徘徊。出于对成然的赎罪,也或许是自己的一种解脱,顾本从来不敢与小阁除了接吻和抚摸之外有更加深层次的进入。这是一种近乎于病态的自责,谁也没有要求过他这样做,而他,也只是听从自己的内心而已,因为这样,他才会舒服一些。
成然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了,可是,他还是想要问问:“你想说什么?”
“我和小阁的关系,很特殊。在你看来,哦不,无论在谁看来,这都是一件不可饶恕且不可被接纳的事,所以,严格来讲,我并非和你是同类人……你知道,我,喜欢男的,”顾本顿了顿:“就好比,你现在背的人,虽然是同性,但是在感情方面是个彻底的异性。”
成然脚步不停,静静地听完他讲话,思索了一下,用平静而又柔和的声调说:“原来你是怕我讨厌你呀,你是不是觉得,面对像你这样的,一种人,我会产生一种极其不好的感觉对么?是,想表达这个意思么?”
顾本急促的问道:“难道不是么?”
“你呀,”成然笑着说:“不要说话了,前面就是医务室。”
顾本看了看不远处的医务室,白色的窗帘在太阳光的照射之下更显得尤为夺目。是啊,这段路有些短,短到几乎容不下一段谈话,就已经到达了终点。
医务室是除却办公楼之外唯一配备空调的房间,随着成然的推门动作,一股带着医务室内特有的药水味的凉气扑面而来,使得两个人的精神都为之一震。
他背着顾本走进去,见到医务老师说:“他晕倒了,这里空调太重,可不可以先将他放到里面没有空调的床上?”医务老师听后,先是伸手撩起顾本的额前的刘海,草草检查了一下脸色后就授意成然将他送进用来休息的内室。
随便挑了一张床,成然就将有些虚弱的顾本放下,腾出一些空间给医生做检查,当医生拿着听诊器在顾本心脏位置一番鼓捣的时候,他的嘴巴也没有闲着:“老师,您看一下,不知道是低血糖还是中暑,或者是站的太久大脑供氧差,我们也没有敢擅自做急救,就赶忙送到您这里了。”
医务老师检查了一会,摘下听诊器,好笑地看着成然说:“小伙子懂的蛮多的嘛,谁教你的?”
成然挠挠头说:“就是爱运动而已,那个,老师,他怎么样?是低血糖吧?”
“恩,是有些,我现在去给他拿瓶葡萄糖,然后再休息一下估计就会没事了,”医务老师指指门旁边的饮水机说:“去给他接点常温水。”
成然连忙答应着,等医务老师走了之后去给顾本接了一杯水过来。
顾本接过水,并没有马上喝,而是正色看着成然说:“你还没有回答我刚刚的问题,你是不是……”
顾本话还没有说完,成然就迅速地讲右手食指放到顾本嘴巴上,挤眉弄眼地示意顾本,低声耳语说:“医务室还有其他人,你想死是吧。”
仿佛被噎到了一样,顾本即刻点头,听话地闭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