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此时的泗塘村还很穷,但是对于和肖毅差不多大的孩子们而言,玩的方式依旧很多,几乎是后世享受素质教育的孩子们无法想象的。
直到现在肖毅都能如数家珍般的说出很多种游戏的名字,有捉迷藏、丢手帕、跳皮筋、打枪、跳格子、斗蛐蛐……花样繁多的游戏,似乎也有着定期流行的属性,每隔一段时间便会一种游戏成为乡村孩子们中的主流活动。
隔一会儿便要下意识的揉下耳朵的肖毅,刚刚便拒绝了和邻居家同学玩打方板的游戏。
这个时候几乎所有孩子都在玩打方板,这是一种用纸叠的四四方方的玩具。两个人对玩,一方先将自己的方板放在地上,另一方用自己的方板打对方的方板。如果你将对方的方板打翻了,就算你赢了;对方的方板就归你所有,如果你没有打翻对方的方板,对方就打你的,如此循环。
肖毅虽然瘦小,力气不大,但是脑筋一向很灵,不论玩什么游戏,时间久了都会是赢家。因此他们家柴房里堆了很多战利品。等到肖毅将一大摞赢回的方板都抱出来送给那名同学后,对方因为刚刚被拒绝而鼓起的腮帮子便瞬间恢复正常,并且咧嘴笑了起来。
肖毅乐呵呵的摆了摆手,心里暗道:“笑话,虽然我现在也才十二岁,可是身体里住着的灵魂却是三十多岁的大叔好么?跟你玩什么方板!嗯,虽然还真有点儿手痒!”
与充分享受到童年乐趣的孩子相比,村里的成年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娱乐活动少得可怜,几乎除了赌钱还是赌钱。
但即便是赌钱,那时玩的人数也不多。一来是没那么多闲工夫,二来是因为手头都不宽裕,后者往往是关键原因。几个人一坐到牌桌上,不到片刻便会有输家诞生,除了少数不到黄河心不死的赌徒,便是借钱也要坚持玩下去之外,多数人都是在心痛的龇牙咧嘴之余败兴离开。
对于这些严重缺乏娱乐的苦闷中年人而言,在电视机还没出现之前,他们的夜晚除了床上那点儿动静之外,便再没有什么其它的消遣了。
可是即便到了九十年代初,泗塘村有电视机的人家也是屈指可数,经济相对宽裕些的肖家自然有一台,而且还是那时国内电视机的第一品牌,牡丹电视机。
农村人一向热情好客,在泗塘村颇具声名的肖家自然也不例外。考虑到每天吃过晚饭后前来观看电视的庄邻较多,肖克俭索性在晚上把那台电视机给搬了出来,用长长的电线接进屋子里的开关。
“开封有个包青天,铁面无私辨忠奸。江湖豪杰来相助,王朝和马汉在身边。钻天鼠身轻如烟,彻地鼠是条好汉……”无比熟悉的旋律一响起,肖毅便知道这肯定是93版的《包青天》了。虽然是事隔两年之后的重播,但是经典的剧情依旧很快便攫取了众人的目光。
今天演的便是那个著名的《铡美案》。尽管前世曾经看过,但一来闲极无聊,二来剧情也记不大清了,所以肖毅还是看了进去。等看到小陈同学不肯与千里寻夫的糟糠之妻相认,反而派韩琪半夜追杀。已经完全投入剧情中的庄汉们便大声叫骂起来,一点也不顾及有女人和小孩儿在旁边,纷纷用国骂问候小陈同学祖宗十八代的所有女性亲属。
肖毅乐呵呵的听着,却并不附和叫骂,只是有点不屑陈世美的用人不明。既然是干些不露人前的肮脏事,竟然还选了个自尽以求义的好汉韩琪,凭添变数,空负状元之名。
等等……对陈世美不齿加不屑的肖毅突然眼前一亮,心里顿时有了主意。肖毅转过身子仰头看了看同样全神贯注的父亲,接着挤出一脸的天真无邪卖萌道:“老爸,为啥这陈世美要杀秦香莲呐?”
与已经看过一次的电视剧相比,显然儿子更重要些。听到问题后,肖克俭便笑着对儿子解释道:“因为他娶了公主啊!”
“那就都娶了呗!”肖毅装出一脸的不以为然。
肖克俭大笑出声:“哈哈,你小子想得倒美!这哪是他想娶便能娶的,若是被人知道了他以前就有老婆,那是得倒大霉的!所以他才要杀人灭口。哎,说多了你也不懂。”
见到这个类似把柄被拿住的行事逻辑已经在父亲心中留下了痕迹,肖毅便装作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然后继续看包黑子怎么铡小陈同学的。尽管那些经典的画面在眼前纷纷闪过,但肖毅此时的心已经完全不在电视上了。
一天两集的《包青天》,很快便在黄大嘴凄婉缠绵的《新鸳鸯蝴蝶梦》中结束了。随着观看的庄邻逐渐散去,肖母便早早的回房休息了,剩下肖克俭一个人将电视机搬回房里,也开始有了困意,正要回房睡觉,却不妨肖毅突然拽了拽他的衣摆。
肖克俭疑惑的看着肖毅,不明白这个小儿子为什么这个时候还眨巴着大眼睛,一点困意都没有。
“老爸,男人不能娶两个老婆么?”肖毅眨着眼睛,都快被自己的卖萌给恶心吐了。
肖克俭闻言啼笑皆非,这臭小子竟然在琢磨这个问题,人不大,鬼倒是不小。肖克俭这次不打算随便敷衍自家儿子,毕竟很多价值观和为人理念其实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萌芽了,这个时候对其进行正面的影响很重要,要不怎么都说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呢!
“不能,一个男人只能娶一个老婆!”肖克俭一脸严肃的否定了儿子的想法。
“可是……”肖毅的脸上出现了为难的神情。
肖克俭心中暗笑,这臭小子该不会现在就喜欢上班里女学生了吧!看起来还不止一个,所以才会那么为难。
见到儿子故作神秘的朝他勾了勾手,肖克俭颇觉好笑的低下头将耳朵凑了过去。
“那我怎么看到那个姓张的和薛文月的妈妈在河堆上亲嘴?他们又不是一家子!”肖毅这次将声音压得很低,本能的抵触将这条信息透露出来。
“姓张的?哪个姓张的?”肖克俭皱着眉头,下意识的问道。没想到自家这个小儿子连男女亲热的事情也敢偷看,看来是得好好教育下了。
还不知道已经被父亲打上无良少年标签的肖毅继续演戏:“就是你说的那个,食品站里的那个嘛!”
“什么?是食品站……”肖克俭刚刚兴起的教育儿子的心思瞬间飞到了九霄云外,声音也突然间高了一个分贝,却又被强行控制住了。毕竟这不是什么好事,有道是隔墙有耳。虽然他也对张站长乱搞男女关系的事情颇有耳闻,但若是从自家里传出去,一准会恶了那张站长,这是现阶段的肖克俭不愿看到的。
看着面前的小儿子一副懵懂的样子,肖克俭突然想到了事件中的另一个人。当下便有些惊疑不定,带着一脸的难以置信问道:“你说的薛文月的妈妈是不是叫刘佩芳?”
肖毅挠了挠头,回答道:“好像是的!”
肖克俭翻了个白眼,只好换了一个问法:“她爸爸是不是叫薛山?”
看到儿子点了点头,肖克俭一时间吓出了一身冷汗。他倒不是害怕事件的本身,而是想到那张站长既然将**地点选在隐蔽的河堆,肯定是忌惮薛山手里的权力;若是自家儿子在偷看的时候被发现了,难保不会为了那站长的位子下狠手进行遮掩。
而这一点也是前去跟踪的肖毅一时间没有想到的,也许是潜意识里认为对方没有这样的胆量。但是他很明显忽略了现在这个法制还不健全的环境,在地广人稀的农村僻静地,弄死个小孩儿其实没他想象那么困难。
想到此处的肖克俭一阵后怕,看着儿子还是那副茫然无知的样子便觉有气。想了想,还是暂时放弃了教训他的想法,一脸郑重的叮嘱道:“听着儿子,这件事你绝对不可以再告诉第二个人,甚至连你妈都不能说;听清楚了吗?”
见到肖毅乖巧的点了点头,肖克俭犹嫌不够,继续解释道:“因为这事一旦传出去,你那个同学的爸爸妈妈可能就会离婚,她就会失去妈妈,你想看到那个漂亮的女同学失去妈妈吗?”
肖毅配合的摇了摇头,然后便假装打了哈欠道:“爸,我好困,我去睡了!”
肖克俭心中一松,到底还是个孩子,心里不存事儿,兴许今天说过了,明天就会忘。看着儿子走回自己的房间,肖克俭一边在心里安慰自己,一边也有点佩服张站长的色胆包天,竟然连薛山的女人都敢碰,简直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不过……”此时已经困意尽去的肖克俭在去了心头的震惊和后怕之后,突然在心底浮现了一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