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九月十八,离立冬,还有十八日,今日天气却格外的冷。
陈平坐在床边,一夜未眠,他静静地看着躺在她床上晴雪,眉头微皱。
晴雪这次受得伤太重,七星海棠更是天下奇毒,无药可解,绕是陈平奋力抢救了一夜,只是勉强稳定住了病情,但七星海棠之毒却始终难以祛除,随时有可能再次爆发。
晴雪的手紧紧拉着陈平的衣衫,微微颤抖,不断地出着冷汗。
这是毒性攻心扰乱心智,出现了梦魇的表现。
看着她的模样,陈平忽然叹了口气。他目光如炬,看向窗外,忽然想起青龙帮刚成立时,他下令搜集的第一个情报,就是关于她的。
那时的他恨透了她,可以说,他平静安然、温情美满的生活是晴雪亲手摧毁的。
如果没有她,他应该还是石桥村里的那个单纯少年,享受着父母的疼爱,和小伙伴们在村头巷尾嬉戏玩耍。
可惜没有如果。这一切就这样发生了。
如今的他,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坐拥颍州第一大帮,更是颍州城超级富商,他用了三年之间,走到了许多人一生都达不到的高度,得到了许多人一生都得不到的一切。他付出了自己的代价,背井离乡,亲友诀别,炼狱蒙难,他从地狱里,一步步爬到了天堂。
他和她最开始的接触,便是他解救并安置三里庵贫民窟里的人,她代表国教势力给予了充分的帮助。
他们素未蒙面,他派人去感谢她,她说,救死扶伤不过是国教的使命。
他第一次觉得,这个比他小了一岁的女孩子,其实不似他想象中的那般冷酷可恶。
后来他知道,改变他命运的那个命令是国教大主教师宰的命令,也知道,她从小在街头流浪,是师宰从街头抱回来的。她其实也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
陈平看着晴雪,不知道该感谢她还是痛恨她,心情有些复杂。
正在他想着,昏迷不醒的晴雪忽然狠狠掐住他的手臂,痛苦的喊了句:
“好冷……冷……”
陈平把床上的被子往她身上又拉了拉。她浑身依旧不停地颤抖,像是极其痛苦的样子。
陈平在她身上轻轻拍了拍,道:“没事的,我说了,会治好你的,你不要怕。”
不知疼痛,还是寒冷,一滴晶莹剔透的泪水从她紧闭的眼角缓缓流出。无声无息。
陈平看着她,心中竟然有些难过的感觉。他坐到床边,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拍了拍,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着:“没事的,没事的……”
昏迷不醒的晴雪慢慢安静了下来,看样子好了许多。
陈平慢慢转过头,对着窗外方向,眼睛微眯,淡淡说道:
“既然他们动用了天狮帮的势力,那就让他们知道,在这个颍州城,到底是谁说了算。”
窗外一道矮胖的身影微微一震,像是对这个决定有些吃惊,转瞬,他叹了口气,轻轻说道:
“好的,我知道了。”
“以后我会亲自盯着那边,不让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了。”
说完,矮胖身影向着远处掠去,身影很快消失,只留下一道雷光残影。
左翼离去后,很快,那一天,颍州城的街头巷尾开始流传一个消息:
天狮帮里的三号人物展青云被发现忽然暴毙于家中,七窍流血,现场据说十分惨烈。
一位坐莲初境的修士,在颍州城这样没有通玄境强者坐镇的城市,也算是一位强者了,就这样离奇的死亡了。
更具戏剧性的是,天狮帮对于此事,竟然罕见的集体沉默。甚至连尸体都没帮他收,那位坐莲中境的帮主仇万山,在发生了这件事后,更是直接宣布了开始闭关,不再理会这一事件。
更引得人们议论纷纷。人们有的说那展青云死于天狮帮内斗,家丑不可外扬,所以天狮帮才如此低调。有的说他死于楚国朝廷之手,因为他和国教的人走的太近,以楚国和国教现在紧张微妙的关系,颇为可能。最后还有一部分人只是摇头,什么都不说,只是指了指子明医馆,当然没有人相信并理会他。
…………
当然,这些流言陈平是听不到的,这两日,他一直坐在房间里,没有出去过。他看着晴雪小腹上的剧毒黑气慢慢向上扩散,眼见要攀至心房,眉头深锁。
剧毒一旦攻心,便再无可救。
陈平深深吸了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他对着昏迷中的晴雪说道:
“剧毒已经压抑不住,四处蔓延了,没有办法再拖延控制了。”
“我有一个法子啊,不知道行不行得通,而且还要经受难以想象的疼痛,十分罕见,而且除了我以外,我也没有听说别人活了下来。就算勉强行得通,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的。”
“这样啊,我来试一试,如果最后没有用,我就让人把他杀了,钉在你的墓前,给你报仇啊。”
说道最后,他忽然苦笑了下,摸了摸晴雪冰寒的额头,接着道:“没事的,没事的……”
晴雪双目紧闭,没有任何反应,只有微弱的呼吸缓缓流转。
这一日,九月十九,离立冬还有十七天,天气又凉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