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足香炉,九孔缓缓转动,轻柔氤氲随之而出,蒙蒙然未及成行便悠悠散去。空气中的浓重草药味却久久徘徊,从房间的外室到内室,弥漫在每一个角落。
帷幕半掩,宣大师运功正值紧要处,头顶透出的烟气甚至比之香烟还要浓上几分,所剩苍白胡须之上,面色三红三白变换不已,胸前的仵师符凭空悬浮在胸前一尺之处,一个“宣”字竟然透出隐隐血色,流转不止,不断从宣大师身体中流出淡淡的红色涓流,在仵师符上愈加色沉,诡秘非常。
这已经是谌决在苏家祠堂与众人大战之后第二天深夜,宣大师尚不及更换自己在拼战时破损的衣服,不间断地为自己疗伤。
一个时辰之后,终于功行圆满,宣大师缓缓收功,把仵师符小心存放在内衣深处,长长吁了一口气。
虽然已经做足了准备,但是依然大大低估了谌决的实力。宣大师在祠堂的出手,让他自己不禁火冒三丈又无可奈何。当着凌渊清和众仵师的面大败而归倒是其次,唾手可得的“三生轮回”再一次从手边溜走,却让宣大师愤怒不已!
“咔嚓!”床边的栏杆被宣大师狠狠地砸断,惊醒了外室休息的鸿书。
当日鸿书在谌决破墙而出的一刻奋力挡住一击,虽然隔着墙已经把伤害减了不止五成,但是那雷霆一击已然让这个小徒弟深受重伤。即使是自己昏厥之时看到的不过是对自己视而不见的师父,但是鸿书依然心念自己的师父,醒来以后挣扎着跟着宣大师来到住处,竭力想运功疗伤,没想到自己受伤之重,已经无力自愈。直到被宣大师怒而破木的声音惊醒。
鸿书奋力挪到内室处拜倒,“师父!……您老身体无恙吧?”
此言正好触上宣大师霉头,好好的关心却换来破口大骂:“废物!废物!你除了会躺在地上还能干什么?!”
宣大师怒气遏制不住,实在是多少年来都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
谌决!
谌决!
如若落在我手里,老夫叫你生死两难!!
待宣大师冷静些许,才回头看见鸿书躺在的内室外室的中间,勉励爬起,却力有未逮。宣大师重重地“哼”了一声,伸手一弹,两粒药丸滚在鸿书前面的地上,“真是丢了老夫的脸!”
鸿书忙不迭捡起两粒药丸吞下,运功消解,顿时觉得胸口郁闷的血气缓解了一些,忙不迭跪下磕头,“多谢师父!多谢师父!”
“就是仙丹灵药,也扶不起你这蠢材!”
宣大师没处发泄的怒气,全都发泄到了着小徒弟身上。按说宣大师年龄本来是谌决师父一辈,自己的徒弟倒是和谌决年龄相仿,谁知道别说鸿书,就连自己都挡不住谌决一击。面子挂不住的宣大师,只好把鸿书当做出气筒,发泄着自己。
“师父,弟子无能,请师父责罚!”鸿书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他深知之师父脾气,只好苦苦哀求。
“责罚有什么用?我若责罚你,还给你治伤灵药?若你没用,我早让你在山野中让野兽吃了,也省的我对你费神费力!”
“多谢师父!多谢师父!”
宣大师看着鸿书胸前斑斑血迹,只觉不耐,挥了挥手,“自己去疗伤吧!有事时待我唤你。”
鸿书倒退出房,轻轻掩上房门,只在此时,宣大师再也看不到,方才还在鸿书眼中感激敬畏的眼神,已经透出一丝愤恨和一丝失落。
鸿书没有父母,也却是已经在山涧荒野中被野兽盯上,若不是宣大师那时出手救下,现在也早已变成了野兽腹中餐食。虽然宣大师随着年老,特别是这几年,身体功力下滑不说,脾气也越来越差,本来仵师就是独来独往,除去请宣大师行仵的人和阿谀奉承想从宣大师的地位捞取好处的人,宣大师身边也就剩下鸿书在真正服侍他。鸿书心念救命再造之恩,早已经把宣大师当做父亲,甚至比父亲还重要的人,只是多年来的敬畏,换来的却是越来越多的不耐和厌弃。
鸿书捂着胸口,慢慢走向自己的偏房,心思游离,魂不守舍。
夜半时分,本来静的生息全无,越发衬地鸿书内心翻腾。宣大师给的两颗药,虽然暂且压制住了自己的内伤,但是腹中的绞痛依然突然来袭,鸿书一个趔趄,倒在地上,痛的靠在假山边上,一口气竟然是痛到久久换不过来。
正在此时,鸿书猛然看见,假山一头的庭院边沿,一道影子不急不缓地移动着,在月光和树枝形成的斑驳树影下,那道黑影一闪一闪,不似人形,却正在向宣大师房间移去。
鸿书此时不敢也不能呼吸,紧紧地贴着假山一动不动。若是早些时候,他早就一跃而起,去提醒师父,只是胸口和腹中疼痛,让他动弹不得。
黑影不快不慢,几个移动之后就停在了宣大师门口。鸿书没有看见房门是否打开,那个黑影忽然就凭空消失了,甚至没有带起一丝丝的风声。
“你来做什么?”宣大师头也不回,语气中的气氛并未减退。
“大师果然功力精深,看来已经没什么大碍了。”黑影依然坐在房间灯光照射不到的地方,语气略带浮夸。
“区区一个谌决,又怎能伤了老夫?”宣大师怒道。
“那么,没抓到谌决,是因为他惧怕大师神功,望风而逃了?”黑影意含讽刺,宣大师如何听不出来?
“你没有资格教我怎么做,”宣大师转过头来,盯着黑影,“我倒想问,你又做了什么?”
“我嘛,自己无能,沾沾大师的光就好了。”黑影冷笑一声,继续说道:“倒是真有一件事要劳烦您老。”
“沾我的光?劳烦我?这话莫不是那我老儿开玩笑?”
“大师莫怪,确有一事相求。谌决逃进苏家地底,去向不明,听说修灵之人可以通过灵力互相感应,特别是大师您,似乎可以掌握谌决的一切行踪。”
“不过而那地底深不见底,若真是苏家自己建造的,恐怕还有万千机关。让大师孤身犯险,我却是不敢劳驾,所以……”
黑影朝着庭院的方向指了指,“所以,我想跟大师借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