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两人很快就走了进来，垂首应道，恭敬地等待水之染的吩咐。
等了片刻，水之染仍没有说话，只垂着头坐在榻上，两人不由相视一眼，但却俱都不敢出言提醒水之染，她们小姐明显地心情不好。刚刚武睿王世子脸色黑沉地大步离去，是两人吵架了吗？
好一会儿，水之染才抬起头，开口道：“绿依，现在就去收拾我们的衣物。”顿了顿，又郑重其事地嘱咐道：“记住！其他不该拿的都不准拿！”
绿依疑惑地望向水之染，却在看见水之染脸上坚定的神色后，咽下了张嘴欲问的话，恭谨应是，蹲身退下。
待绿依退下后，水之染抬头看着眼前拘谨地站着的紫依，自从知道那丫鬟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杀手组织‘红颜’里的杀手，她就猜到了紫依和彩依的身份。这段时间以来她一直都关注着她，她的犹豫，她的紧张，她的担忧和她的警惕，她都看在眼里，但她却始终没有伤害她。
水之染温和地笑笑：“紫依，坐下吧。”
‘砰’地一声，紫依跪在了地上，脸上有着释然。
在桃心木看着水之染不着痕迹地试探画意，紫依就已经确定水之染什么都已经知道了。由桃心木出来后她一路忐忑，一路犹豫，现在看到水之染温和亲切的笑靥，紫依的心却奇异地安定了下来。
“紫依，快起来！你这是干嘛！”
水之染吓了一跳，她可从来没打算怪责紫依，赶紧由榻上下来，拉住了紫依的手臂想将她拉起来，奈何紫依不配合，她怎么都拉不起来。自从和几个丫头混熟了之后，水之染就跟她们立了规矩，不许她们下跪，她又不是什么人，可受不起这样的跪拜，受这样的跪拜，她真怕自己会折寿。
“小姐，紫依有事坦白。”紫依推开水之染伸来的手，垂首道。
见紫依坚决的样子，水之染也就不再坚持，重回榻上坐下，柔声道：“紫依，有什么话就说吧。”
紫依闭了闭眸，定了定心神，才缓缓开口道：“我和彩依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已经死了，我还记得那年冬天，下了很大的雪，我和彩依无家可归，在街上冻得簌簌发抖……”说到这里，紫依痛苦地闭上了双眸。
“紫依，别说了，我相信你！”见到紫依脸上浮现的痛苦神色，水之染不忍，出声阻拦道。
刚开始得知紫依有可能是‘红颜’的杀手时，她确实有所怀疑，但这么多天以来，水之染见到她的种种表现，早就已经相信了她。她的本意并不是要紫依回忆过往的痛苦经历，她当着紫依的面有这些举动，目的也只是想试探紫依有无伤她之心。
紫依摇了摇头，恳请道：“不，紫依之前本就不该对小姐有所隐瞒，导致小姐出了落湖的意外。小姐，你就让紫依说下去吧。”
“我落湖的事？”
“是的。”紫依点了点头，深吸了口气，继续道：“那一年，紫依和彩依都以为就此冻死在街上，可是，就在那时，一位一身红衣的女人突然出现在我们的面前，手里拿着馒头，问我和彩依愿不愿意从此以后都跟着她，那时的我们只求温饱，也不懂问她是什么人，只知道跟着她不用再饿肚子，就跟着她走了，她带着我们走了两个月，才到了一处……对我和彩依来说，恶梦开始的地方。我们跟去之后确实有了温饱，可却每日都被逼着学很多的技艺，习武、习字、学管账、女红等等，一日偷懒或者那日练得没有达到她们的要求，就会被鞭笞。”
“每天过得都是这样的日子，直到学有所成后，师父说该是我们报答的时候了，有件事需要我们去做。可万万没想到她们指的报答，竟是要我们出去杀人，直到那时，我才知道，那地方原来是一个名唤‘红颜’的杀手组织，专职接单杀人。刚开始我和彩依也试过反抗，结果她们竟是挟持了彩依，要是我不去执行任务，她们就会要了彩依的命，反抗不得，就这样我们被迫做了一年多的杀手。”
回忆过往地狱般痛苦不堪的生活，那般刚强的紫依早已是泪流满面，水之染感同身受，她以前只是被逼着做家务、遭打骂，于紫依所受的苦比起来，却是天差地别，拿起娟帕轻轻为紫依拭泪，水之染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如此悲伤的紫依，只能轻轻地抱住她，以前每当她孤单哭泣时，她总希望能有一个人也这么抱着她，即便那人什么都不说，至少她知道有人陪着自己，这样心里也会好受一些，以前她求而不得，现在眼见紫依这样，她不想见她也感受那样的无助。
“所以你们逃了，我遇见你们的时候，你们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就是在逃避她们的追杀吧？”
“是的。”紫依哪里能让水之染替她擦眼泪，忙接过娟帕自己擦拭，深吸了口气平复情绪，缓缓道：“直到四年前，‘红颜’也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差点遭受灭门之祸，而那一次，恰好我和彩依出去执行任务，待我们完成任务回到组织总部时，就看到‘红颜’内的杀手与另一拨人厮杀在了一起，我知道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趁着这个机会，我和彩依这才逃了出来。可却没过多久，她们很快就找到了我们，我这才知道，‘红颜’竟然没有被灭门，而且还追上了我们，要杀我们灭口。直到后来遇到小姐，进了水府，这才算逃过一劫。”
紫依说着就站了起来，把水之染也搀扶了起来，扶着水之染坐到了榻上。她可以跪着，但不能让水之染也跟着跪。
跟了水之染后，她们才算是过上了正常的生活。刚遇到水之染的情况实在是与她们遇到红衣女人的情况太相像，她们一开始也很警惕，可实在是没地方去，见水之染很明显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想着在一般大户人家的府里，‘红颜’没那么容易能找到她们，而且水之染愿意出手相救，所以当她再一次面对人生中的那个问题时，她依然选择随她而去。
而事实证明，她这一次的选择，是对的，跟了水之染，她们过得很好，而且水之染并不如表面上的无才无能，相反的，她很聪慧、机敏，有自己的想法，对待她们也很好，从没有把她们当下人看待。试问有多少小姐会如水之染刚才那般亲切地抱住自己安慰，那一刻她冷然孤寂的心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她这一次没有跟错人。
水之染顺着紫依的意坐下，也拉着紫依让她坐下，奈何紫依却是不从，水之染无奈，只能让她搬了张杌子坐，紫依这才顺了水之染的意。
见紫依坐下后，水之染才轻声问道：“‘红颜’为什么非要杀你们灭口？“
“这就与小姐落湖的事有关了，当年‘红颜’灭门一事，组织里应是丢失了什么重要的物品，怀疑是我们姐妹偷了，硬是逼着要我们交出来，可我们根本不知道要交出什么东西，况且当年我们逃出来的时候身上连个包袱都没有，更别提有什么重要的物品了。詹小姐身边的那个丫鬟，正是‘红颜’四大护法之一的画意，当年……我是四大护法之一的棋玉，大部分‘红颜’的杀手都认得我们姐妹，想必画意定是在三个月前詹府的赋诗会上认出了我。至于小姐落湖，恐怕多是与‘红颜’丢失的那件东西有关。三个月前，詹府赋诗会过后两天，我发现我和彩依住的房间有被翻过的迹象，想来是她们潜进来想暗地里搜查那东西，自那之后，我担心她们在我和彩依的房里找不到，会再次潜进院子的其他房间搜找，就暗中时刻警惕着，之后一段日子也没发现她们有再来过。小姐之所以落湖，想必是她们找不到那东西，觉得现在小姐是我们的主子，又见我们加强了对小姐房间的守护，就认为组织丢失的东西如今已转到小姐手上，所以才会对小姐下手。”
水之染这才了然地点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之后‘红颜’的杀手没来，想必也有司徒胤派来保护她的人的功劳，那司徒胤应该也知道有人想潜进她的院子。那三个月里他可没少来她的院子，可他却是一句话也没向她透露。
摇了摇头，把脑海里他的影像驱赶开，水之染回到正题，问道：“你知道那丢失的究竟是什么吗？”
紫依摇了摇头，道：“不知道，我自小在‘红颜’长大，甚至后来当上四大护法，却都没听过组织里有什么重要的物品。”
水之染还能说什么？只能自认倒霉，她也确实是够倒霉的，连自己是因着什么才被人盯上的都不知道，这还真是无妄之灾。
两人就着这事又讨论了一会，绿依也已收拾好衣物进来回话。
水之染叹了口气，别有深意地望向紫依问道：“紫依，你能不能避开这别院的守卫，去查探这里与我们西城别院最近的路。”
紫依明白水之染的意思，这别院除了有明卫守着，暗处亦有众多的暗卫护着，还有司徒胤派来专职护卫水之染的暗卫。之前三个月是她和彩依都太大意了，安逸的日子过久了，人竟是不知不觉间放松了许多，竟是完全没发现暗处有人监视着。水之染的意思是问她能不能避开司徒胤派来护卫她的人。
紫依点了点头，给了水之染明确的答复。她小时候所受的苦可不是白挨的！
“嗯，去吧，小心些。”水之染嘱咐道。
“是！”紫依恭谨应道，躬身退下。
水之染要离开这里！她不能再与司徒胤接触下去，越与他接触越是被他所吸引，她已经快要守不住自己的心了。她承认她是懦弱，她没勇气，她不敢去尝试那爱情的滋味，只因她不想面对，不想感受以后被背叛时的痛苦和绝望，她已经不想再受伤害了，所以她必须离开。
她，由她自己来保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