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嬷嬷可以说是水夫人最信任的人,她是水夫人由娘家带过来的陪房,由在娘家开始就已经伺候着水夫人了,一直都跟在水夫人的身边,只要是徐嬷嬷说的话,水夫人都会非常重视。
果然,徐嬷嬷话音刚落,水夫人的注意力立即就被吸引了去,风韵犹存的双眸喷出了更胜于适才水之梦惹出的怒火,道:“是啊,那个最让我厌憎的人又要回来了!”
全副心神都贯注在了水之染要回来的消息上,愤怒至保养得当的脸孔都有些狰狞,可见究竟有多讨厌水之染。
可也只有在这无外人的情况下才敢肆意表现出来。
徐嬷嬷小心地偷偷看了眼水夫人,心中万分肯定,水夫人还是无法放下以前的事。
想着便好似心急地说道:“夫人,就听老奴的一句劝,老爷看着还是关心五小姐的,您就别再针对五小姐了,免得惹了老爷的气,夫妻生分了可就大大地划不来了。”
听着像是好心的劝言,可老态的脸上却是没有一丝为主子担忧着想的神色,浑浊的眼底反而划过一抹不明的精光。水夫人的性子她最是清楚,争强好胜,听不得劝,对着就得来硬的,不然她不会感到害怕,不会当一回事,只要她一直劝,她就会越生气,越要反着来。
“不可能!只要是那个贱人生的,我就不可能会让她好过。”水夫人陷入了年轻时的纠葛里,眼里燃起了熊熊的怒火,声音却如同掺了最渗人的冰渣般,冷冷地道:“好不容易终于等到那贱人死了,可她身边那该死的秦嬷嬷却又护得紧,十一岁那年逮着空隙下手,却又弄不死她,待秦嬷嬷回南方了,可这几年那死丫头却不知变了性还是怎地,愣是不怎么出院子了,身边那几个丫鬟也机灵,怎么也插不进手去,想找个错处发落了出去,却又怎么也下不了手,平白浪费了我这么些年,她不回来病死在潭拓寺不就好了,偏偏还要回来!”
幸好水夫人不知道水之染是离京而且还跑去了西北,这要是知道了,就不只是诅咒水之染病死这么简单就能解恨的了。
当初水之染自己纵火离京的事,司徒胤和闵佑衍认定了水之染不可能就这么……坚决不同意潭拓寺发生火灾一事被外人知道,主张瞒下来,而水晋磊和水君莳在最开始的伤心难过和震惊后,听了司徒胤和闵佑衍的话后也觉得颇有道理,也就同意将那事瞒了下来,所以自始至终,没有人知道水之染已离京甚至还跑去了西北这事,水夫人本来就不予理会水之染的事,水晋磊没说,她就自然一直以为水之染待在潭拓寺里养身。
水夫人越说越激动,声音也控制不得当,越来越大声,“吓”得秦嬷嬷心喜又慌张地就往门外跑去,掀起门帘朝门外两边张望了一会,才放下门帘回到水夫人的身边,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道:“我的夫人哎,可别再这样了,老奴可吓不得啊,这要是被哪个听去了,那可怎么办?”
“哪个敢给我在外面嚼舌,就按规矩来办,打死了了事!”水夫人是真的被水之染即将要回府的事给刺激到了。
徐嬷嬷叹了口气,又继续道:“我的夫人啊,那事过去那么多年了,二夫人也已经过世将近八年了,您怎么还是放不下呢,何苦这么为难自己?”说着,重新倒了杯温茶递给水夫人,小心地观察了眼水夫人的面色,仿似无意地劝道:“而且,五小姐毕竟不是二夫人,想来五小姐也快及笄了,老爷这次让五小姐回来想必只是为了五小姐及笄礼的事,及笄礼一过,五小姐也该嫁人了,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夫人自然也就不用再天天见到五小姐了,何苦这样生气呢?”
哪知水夫人面色听着却是更加的阴沉,像极了暴风雨来临前的夜晚,恨声道:“放下!?怎么可能放下!?还在新婚期间,她就抢了我的夫君!让我成了被人耻笑的话柄!还让我过了那么多年不被人尊重的日子!就连下人都敢偷偷地笑话我!她是死了,可你看!老爷哪里有放下她了的样子,这么多个孩子,他表面上对那死丫头不理不睬的,该关心的时候哪次少了她,该护着的时候哪次不护着!”
说着,微眯了眼睛阴狠地笑道:“我一定不会让她好过的!嫁人?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一茬,哼,我一定会为她好好地挑选一门好亲事。”
徐嬷嬷见差不多了,于是只满脸哀愁地为水夫人顺顺了胸口,微微叹了口气道:“唉,夫人,老奴也不多说,只希望您别为难了自己就好啊。老奴从小看着你长大,您苦了老奴也不好过啊。”
徐嬷嬷眼中恰到好处的担忧、同情和怜惜,不但不令好强的水夫人感到不舒服,还奇异地感受到了关爱,眸中的戾色褪去不少,亲切地拉了徐嬷嬷的手,道:“徐嬷嬷,如今我身边也就只有你一个信得过的人了,这么多年,多亏你一直陪在我身边。”
“夫人说的哪里话,老奴一家的命都是夫人救回来的,尽心伺候夫人就是老奴我的福气了。”
水夫人听着心里舒坦,想了想,笑问道:“嬷嬷的儿子现在可是在庄子上理事?”
徐嬷嬷听得眼前一亮,却仍不动声色地点头道:“是啊,管着庄子上仓库的事儿呢。”
水夫人沉吟了一会,道:“嬷嬷好久也没和儿子媳妇孙子们聚聚了吧,我记得徐嬷嬷儿子好像识字,城南绸缎铺里的掌柜年纪大了,庄子上仓库的事儿交接一下,就让他带着媳妇和孩子们回城里来吧,嬷嬷也要好好享享儿孙福才是。”
徐嬷嬷闻言一愣,旋即满脸欣喜地跪了下去,响响地磕了个头,道:“谢夫人恩典。”
这回可是真高兴,大大地捡了个便宜啊,徐嬷嬷哪有不高兴的。
水夫人也不矫情,受了徐嬷嬷的礼才挥手让徐嬷嬷起身,笑道:“嬷嬷无须多礼,快起来。嬷嬷尽心尽力伺候了我这么多年,这点是该得到的。以后很多事我还有很多事要倚仗嬷嬷帮忙呢。”
以前许多事都是徐嬷嬷帮的忙,她也信得过徐嬷嬷,当然要对自己有用的人好。
徐嬷嬷闻言,心里是不屑至极,真要对自己好,早就在下跪前就该阻止,说是与她亲切,她跪得那么近,却连伸手扶一扶都不愿意,只挥手了事,说是对她好,这么多年也不见她把自己儿子调回城里来,直到如今了,又有事情需要她做了才这般说,真让人不耻!
想是这么想,却在起来的那一刻迅速整理好了心情,笑着站了起来,面上完全是一片对于自己儿孙将要回城的欢喜,一点都看不到不忿的踪迹,笑道:“多谢夫人体恤!老奴定当尽力为夫人办事!”
徐嬷嬷如了水夫人的意愿,语气坚定地表了一番忠心。
水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刚刚尽情地发泄了一通怨气,心里也舒畅,于是优雅地伸出左手,宛如高贵的命妇般,道:“坐了一早上,也累了,我要回房休息一会,那死丫头的事我不想管,打扫院子和烧起地龙的事就交给嬷嬷吧。”
徐嬷嬷见水夫人伸出保养得宜的白皙左手,忙快速地上前伸手好让水夫人搭上,引着水夫人往休息的内室走去,边点头应承道:“那些琐事就交给老奴,夫人放心地休息,只有夫人休息好了,水府才能有如此安稳的景象啊。”
水夫人听着那叫一个舒服,雍容的脸上尽是得意舒心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