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拓寺的后山是一片树林,偶有几棵不知名的花树参杂其中,婉约秀美,树林深处有一条泉溪,溪水是从背靠着的泉山流淌而下,清凉透澈。在树林间,不规则地随处建有几间木屋,专供香客休憩和小住所建。
此刻,司徒胤、水君莳和水晋磊就站在树林中的一处木屋前,可…...木屋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染儿……”苍老而又悲恸的声音,随风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令人不忍,令人心酸。水晋磊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被可疑的液体熨湿的眼睛里闪着期盼又害怕的光芒,想往前的脚步沉重得他一步都踏不出去,忙扯过扶着他的水君莳,推着往前急道:“君莳……快!快去找染儿!”
“父亲……”水君莳亦是不愿相信,只说了两个字就再也说不下去,和水晋磊带来的两位小厮早已在一片还冒着浓烟的废墟里翻找。
潭拓寺并不是多有名的寺院,要办法事人们会选择法源寺,要礼佛会选护国寺,要求姻缘会选月老寺,这种平庸的寺院要不是地处京郊泉山附近,景色美好,清幽宁静,最是适合养病,只怕无人问津。而一路上他们已了解了情况,现今时节,在后山处养病的只水府五小姐一人,火势凶猛,木屋已烧成了焦黑的废墟,如今……只盼……
至始至终无话的司徒胤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水君莳派人通知的他。看着眼前能摧毁人心的景象,他只能怔怔地看着,一路赶来悬着的心突地仿佛被人狠狠地砸在荆棘中,破碎疼痛不堪,时刻闪烁着精睿的墨眸如同那失去了光芒的星辰般,黯淡无泽,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般无能为力,他身为武睿王世子,皇上亲封的镇北大将军,手握重兵,从一无所有打拼到现在的有权有势,从小生活在尔虞我诈、腥风血雨、剑峰箭雨中,可是如今却束手无策……不可能!他不相信!他不相信她就这样……
“炎火。”低沉的嗓音仿似掺了冰刃般冷厉,一直站在司徒胤身后承受着冷空气侵袭却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的炎火一抖,忙上前应声。
“查!我要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是!”炎火应声后一刻不停留地就转身往寺庙里去。他们来到这接手后,寺庙全部的僧人都被他们的人带到寺庙里看管了起来,要查这事,还得先问问寺庙的僧人。
这时,也参与一起找人的炎司走了过来,眼角余光不由得瞥向一旁的水晋磊和水君莳,禀道:“世子,发现了……五具……”
司徒胤墨眸一凝,浑身散发出的寒意顿时让炎司剩下的两字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只得忐忑地躬身站在那。那位小姐对自家主子的重要性,这大半年的时间里,时刻跟在主子身边的他们自是比谁都清楚,如今发生这种事,主子没有大开杀戒就很不错了,现下只是冒冒寒气而已,他顶得住。
水之染是水晋磊一生中最爱的女人留下给他的唯一念想,一直以来,他都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她,可……为什么……为什么他一直宝贝着的女儿这般的命苦?小时候掉下湖里,幸而好转无事,可如今却又活活丧身于火海里。
突地,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水晋磊推开搀扶着他的水君莳,踉跄着跑到从一堆黑焦的木头中找出来并排躺在地上的五具同样焦黑,根本看不出原本模样的尸身前,却哆嗦着双手无从下手,他不知道……不知道哪个才是他的女儿……人到中年,只四十一岁的水晋磊身体一向健朗,可现在的他,突逢这噩耗,健朗的身子仿似瞬间垮塌了下来,只觉浑身发软,无法接受这噩耗。
“爹……这件事很蹊跷,还需要查一查,你别急……”水君莳忙走上前去扶着水晋磊轻声安慰,可他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毕竟事实摆在眼前……冷静理智的他虽也悲恸,虽也伤心,但他心底深处是不愿相信几天前还对着他笑嘻嘻的妹妹就这样没了的,司徒胤已经下令彻查,一切等查出来后再说也不迟,司徒胤此刻一定和他一样,疑惑为何会无缘无故发生这场火灾,所以才会下令彻查的。
染儿那么聪慧,肯定不会就这样……
很显然的,司徒胤跟水君莳的想法一致。听到这消息时,司徒胤的第一感觉就是不相信,说他无法接受也好,自欺欺人也好,这件事他一定要查清楚!若是意外……不,不会有意外!他不相信那么聪慧敏锐的她会发生这种意外!
“闵佑衍在哪里。为何到现在还未到。”
仿佛由地狱般传出的森寒语气让炎司一室,却仍旧不得不顶着无限的压力禀道:“按路程算,相信快到了。”
话音一落,远处一人影疾奔而近,眨眼间便到了近前,望着眼前的一切,怔然地转头望向一旁的司徒胤,道:“究竟……是怎么回事?”顿了顿,又不确定地犹豫道:“染……染儿……”
“我不想听这些!”司徒胤冷声打断了闵佑衍的话,犹如覆上寒雪的墨眸冷厉地盯着闵佑衍,道:“我让你来不是说这些废话的,你怎么看这事?”
司徒胤现在听不得有人说有关于水之染的任何一句话,无论这句话是什么。心思敏锐睿捷的他,结合这段时间来发生的事情,他已经有九成肯定这是个“有预谋的意外”。
被司徒胤深含威胁、警告、愤怒的眼神盯着,闵佑衍还有着疑惑、震惊的心不由一凛,和司徒胤认识四年多来,他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阴怒的一面,当即态度也认真了起来,正色道:“我过去查看一番再说。”
司徒胤无可无不可地转头望向那一堆极度碍眼的木屋残骸,纯黑的墨眸快速地掠过一道深思的暗流。
闵佑衍会意地走到已经不成形的木屋前,前面水晋磊和水君莳的小厮以及炎司已经带着一队人翻过了那些焦黑的木板,所以闵佑衍并不需要怎么翻看。只见他直接走到了大约是内室的位置,蹲下了身子查看了一会,又四处转了一圈,看了一会,最后与一旁的两位小厮和炎司说了几句话,垂眸想了想,才回到司徒胤的身旁。
脸色说不上好,好看的英眉微微皱着,带点不解,轻轻摩挲着光洁的下巴,道:“没有疑点。”
“闵大侠,你这话是何意?”水晋磊在一旁急切地问道,浑浊的眼睛闪过一丝希冀。
在闵佑衍查看时,水君莳早已扶着激动的水晋磊来到了司徒胤的身旁等待。闵佑衍这人,水晋磊也是知道的,水君莳曾跟他说过,是跟着司徒胤做事的,据说查案打探消息方面是能手,他没有直接肯定地说“这是意外”或否定是其他人为设计的,这让他看到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