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洲,自古风调雨顺,地势平坦,土壤肥沃。为中洲外四大洲人口之最。而在南洲中央,一座高逾万米的山峰直插云霄,名为通天山。观其峰上云雾飘渺不可见,给人以神秘莫测之感,因此自古以来遐思者有之,猜度其有仙人居。
正午,在通天山脚附近的沙漠,一处不知名的沙地上,一个书生模样打扮的俊俏小生,正坐在一头骆驼上默默读着书卷。不时地,他从骆驼身上挂着的袋中取出一个水壶,然后猛地灌上一口。这模样,竟是毫无书生的风雅之气,倒像极了那些在江湖上的流浪刀客。
“公子,我一直想不明白,你为何要放着青城大好的家业不要,跑来求什么仙。”
在这个书生显露出贪婪模样喝水的同时,旁边却突然发出这样的叫苦声。原来书生的旁边还有着一个书童,和书生一样,书童也是平稳的坐在一头骆驼的上面。只是和书生骆驼不同的是,这头骆驼脚掌踏在干热的土地上,虽然身上行李没有书生那头骆驼多,但看上去行走的却要吃力许多。
书童的那张大圆脸一直苦着,他一路上不停地抱怨,想来他在原先的府上吃好喝好,养的白白胖胖,万事不愁,在他看来这真是世间最美的事了。却不知道自家公子抽的哪门子风,好好地想去修个什么仙。
“若是知道有仙人也就罢了。”小胖子抱怨道:“但是通天峰的仙人毕竟只是个传说啊,是镜花水月的东西,哪有府上的安逸生活实在。苦哉苦哉!”
书生一直默默的听着这看上去有些圆的书童各种抱怨,也不辩驳,只是听完淡淡的说了一句:“见识短浅。”
胖书童的眉头皱的更深了,然而那夹杂着油腻与脂肪皱起来的眉角,却并没有让人觉得很愁。相反,常人看到会忍不住的想要笑。
然而书生没有笑,事实上他知道,这个书童不是那种真正好吃懒做的人。相反,他很勤快,比他之前在府上看到的绝大多数人都勤快,而书童的来历也很简单,父母双亡,是他小时候随父母逃战乱的时候在路上捡到的。
至于书童的肥胖,是一种病,一种他无法解释,也找不到方法去治的病。这个病会让他无时无刻不在长肉,并且对食物需求越来越大。若是再这样下去,或许没几年他就会死了,而且死法会很好笑,那就是胖死的。
“希望通天峰上真的有仙人能够治好他的病。”
书生默然想道,他特意来此求仙问道,除了他的抱负,很大程度上也是为了治好这书童的病。
谈起他与他的书童,事实上两人的关系已经不是主仆能够形容的了。从小时候一起在战乱中逃亡,到后来在青城中安定生根,书童的资历比府上任何一个下人都老,和书生的关系也已经差不多相当于兄弟了,至少书生一直是以兄长自居。
但是书生一直没有和书童说想要救他这个原因,因为他一直认为书童的见识很短浅,他不屑与他说这些。
“我只要做到我做兄长的本分就行了,至于解释,没必要。”书生的心里如此想到。
短暂的抱怨后,骆驼还是在沙地上缓慢的前行。虽然眼前的山看上去非常近,但主仆二人都知道要到达这座山,还有一段路要走。骆驼也不知道这些,它只知道它需要继续走就可以了,它们背上的人没叫停,它们就不能停。
太阳继续西行,傍晚,主仆二人已经到了山脚之下。事实上,作为整个南洲中央,并且还是最高峰的山脚下,这里本应该是繁花似锦,热闹非凡的所在。不说什么经济政治上的发展,至少就算发展个旅游业什么的,如此特殊的地方,这里的人烟想必也不会稀少。
然而破旧的招牌,与看上去和快要塌了没什么区别的两层楼小客栈,让人禁不住有些失望。
掀开门帘,定睛一看,只见屋内三三两两摆着些桌椅板凳,虽说不是什么崭新的事物,却也擦拭的干干净净,和客栈外表的破旧比起来,这屋子里的情况已经是极为不错了,书生中肯的评价道。
客栈管事的是老板娘,并不是书生闲暇时看的章回体小说里意淫的那般,是个漂亮的女子。只是一个看上去就给人感觉颇为泼辣的中年妇女,妇女的身材臃肿,虽不似书童那样让人担心其身体是否能承担重量,但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胖子。
“住店?”老板娘淡淡的问道,手上开始研起了墨,脸上带着的是不为人所动的冷漠。这和两人在青城看到的商人老板大不一样,在书生与书童印象中,那些商人老板每天脸上都挂着讨好的微笑,还有亲昵的善意,务必让你有种宾至如归的感觉,然而这位老板娘却好像完全不在乎这个。
书童眉头又是微微一拧,肚子里一阵牢骚。他在青城可很长时间没见过有人对他这样的态度了,毕竟他的公子家也是那的大户人家,加之他与公子关系莫逆,在府中地位特殊,可没多少人会这样对他摆脸色。
然而这又如何,在老板娘看来,任你在其他地方的势力多大,也不会到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找她麻烦,而且来此地的游人最多也不过在此暂住几日,日后想必也见不到,又何必对人委以笑脸。
“对,住店。”
书生的脸上没有丝毫的不满或抑郁之色。自进入客栈起,他的脸上便带着书生特有的微笑,浑身无处不散发出,在这个时代高知识分子的博识,高傲,守礼以及...酸腐的气息。
“姓名?”
老板娘拿出了一个账本还有毛笔,低头染墨询问道。
“高明。”书生淡然微笑答道。
“许三。”书童带着不满的情绪嘟囔道。
老板娘拿出了两个小牌子,丢给了书生。
“二楼,一个牌子一百两。”
“什么!”书童许三炸毛了,老板娘淡淡的声音让他直接蹦了起来,一身肥肉的他此时看上去像是一个硕大的皮球在客栈地板上弹着,并且快速而有力的表达着他的不满。
“就你们这破客栈也能开出这么贵的价钱,你当你们客栈是南洲帝都的大酒楼吗?”许三嚎叫。
“你可以不住。”老板娘没有辩驳,只是作势就要把手上的牌子收回去。
“哼,就你们这个价格,谁住谁是傻子。”许三愤愤然。
老板娘听了这话微微一抬眼,接着随手指向一个角落。
“咯,那里就有一个傻子。”
循着老板娘指的方向,只见在这狭小空间的一个阴暗角落里,一个脸上有着数道刀疤的灰衣男子正一脸平静的坐在一个桌子旁喝着酒。
也许是因为男子的位置太偏僻,进来时许三竟没有注意到。还有就是,在他坐的板凳边上靠着一把刀。
顿时,许三就不再说话了,眼中浮现出了些许忌惮之色。看到这个人,他突然想起了江湖上盛名已久的第一刀客—狼刀。也是一样的灰色衣服,一样的刀疤,虽然许三相信此人是刻意模仿,但也不能忽视此人很可怕的事实
当然,也并不是说带刀的就是厉害人物,出门在外,带个武器很常见,就连许三的身上也有着自己防身的武器。只是因为小时候和他的公子一家一起逃亡,生死间行走的日子,让他看人一眼,便知道什么是真正杀人不眨眼的厉害人物,因为这些人的身上都有一些独特的气质,比如这个持刀男子,比如...他的少爷。
许三不吭声了,紧接着高明便开始说话了,带着温润的笑容,他对老板娘说道:“我就要两间房。”
“不租了”老板娘却说道:“刚刚不要,现在没有了。”
高明闻言一顿,接着又是语气淡然的说道:“刚刚触怒老板娘的话,并不是在下说的,不知老板娘可否通融,让我租下两间房。”
“你是要玩文字游戏吗?”老板娘面无表情。
这语气极淡,没有丝毫的其他意味,但高明闻此言,却并没有再度辩驳,只是退后两步,向老板娘做了一个书生用的致歉礼。
“刚刚许三言语多有放肆,还望老板娘能够宽容一二”
而许三此时也没有再多说话,却是迅速将脸上的不满驱除,露出了看上去无比诚挚的歉意,还有着些许的内疚之情。也许是青城多年的安逸,让他学会了在大多数人面前高高在上,但现在眼前少爷的举动却让他又想起了以前那些不好的往事,顿时倨傲之意尽除。
看到这幅情景,老板娘却是多瞅了他们几眼,或许是看在两人悔过态度良好的份上,也没再为难他们,收了银票,便将两块木牌向主仆二人随手扔了过去,高明伸手接住,接着再次行了一个书生礼,便带着行李和自家书童上楼去了。
在高明二人上楼后,楼下又变了安静起来,倒也不是纯粹的安静,只是偶尔男子拿起酒碗喝酒的声音和老板娘翻着账簿的声音响起。
然而在高明二人上楼后,不知不觉中男人身子的距离与桌旁那把刀似乎更近了些。老板娘的账簿上也多了高明和许三的名字。
而在这两个名字之上,则写着两个略显压抑的字眼。
“狼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