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日光再次西沉,不夜城的街道又开始光影交错,街道上的妖怪或青面獠牙,或兽面人身,又或形似鬼魅,于繁华喧闹中穿梭。
夜幽居始终一派寂静冷清,夜寒独自静坐于灯下,眉头轻皱,似是陷入沉思……指尖把玩一个浅绿色坠子,正是从余念处得来的轻绿。
静夜里的敲门声显得极其突兀,夜寒回过神:“进!”应声而进的是只人面鸟身的妖怪,身后一对黑色翅膀结实有力,夜寒目光淡淡扫向他:“原来是黑羽,你的伤早已痊愈,随时可以离开。”
黑羽上前单膝跪地:“上次负伤,我本命悬一线,幸有城主救治另加收留,黑羽无处可去,愿追随城主。”
夜寒如寒潭般的眼眸轻抬:“哦!我正有一事,极其困惑,你或可帮忙查探……”
余念懒散地坐在城外官道旁一颗树下,嘴里叼颗狗尾巴草,阳光暖暖洒在身周,抬头望着天边时卷时舒的云彩,白白和蝶妖在一旁争抢几块刚买来的蜜饯。余念摸摸怀里所剩无几的钱袋,心中一阵迷茫:要何去何从呢?自己带着白白和三只蝶妖太过惹眼,貌似除了不夜城再无其他去处……思绪正随着天空散漫的云彩飘忽游走……
忽听不远处树林里似有打斗声,正在进食的白白起身轻嗅:“小念,有妖气!”余念起身循着声音远远观望。
只见树林里一袭青色长衫男子正在与一只狼首人身的妖怪缠斗,青衣男子轻执一把小扇,挥洒自如,狼妖显然不是对手,几个回合下来,身上已是道道血迹,伤口深可见骨,狼妖再无力抵抗,当即求饶:“阁主大人饶命,你我往日从无过节,何以今日痛下杀手?”
青衣男子声音轻缓:“狼妖作恶多端,本与我无关,可我的解忧阁,向来只要出得起报酬,便会不择手段替人消灾解难,有个人不惜出卖灵魂,换你魂飞魄散,我也是受人所托,你不要怪我。”
白白惊异:“解忧阁?”
余念问:“什么是解忧阁?”
白白道:”传说中的解忧阁只要出得起代价就能帮人实现任何愿望,而解忧阁主百里忧人称解忧公子,原本是修仙之人,不知缘何堕入魔道…传闻百里忧行事诡秘,很少露面…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
远处的百里忧小扇轻扫,闪过一道白光,瞬时血光四溅,随着一声惨叫,狼妖已身首异处。
三只蝶妖低声惊呼,同时捂住眼睛,青衣男子冷喝一声:“谁?”
余念转身想上前,然而回头百里忧已在身后。眼前男子长眉轻挑,眼含桃花,鼻梁纤巧,唇角一歪笑容邪魅。余念瞬间又是一呆,世上竟有男子生得如此秀美。
回过神结结巴巴:“我们……只是路过……无意冒犯……”
百里忧鼻尖轻耸,轻笑道:“好香……好美……好个标致的小女妖呢!你叫什么名字?”那微笑在精致的脸庞上绽开一朵花,美到炫目,余念有些恍惚,不自觉低下头去:“我……我叫余念……我……只要付得起相应报酬你就能帮人实现任何愿望么?”
百里忧轻扬唇角:“不只是人,妖怪甚至是神,有难解的事都可以来找我,不过……我要的报酬可是很昂贵的!”
余念一脸迫切:“我从小便是孤儿,你能帮我打听到父母下落么?我真的好想见见他们。”
百里忧垂眸望向眼前少女:“自然可以,只不过你不先问我你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吗?”
余念一脸坚定:“不管什么代价我都接受。”
百里忧道:“如此便随我回解忧阁一趟吧。”
解忧阁位于长安城西郊,外观宏伟,有如一座宫殿,其内部装饰更是极尽奢华,余念随百里忧步入大厅,各处铺满波斯地毯,房间四周摆满了硕大夜明珠,即使厚厚的窗幔遮挡阳光,室内亦是十分明亮。
大厅里尚有一名少女在等候,见百里忧回来,连忙上前:“怎么样?”
百里忧将裹着狼妖头颅的布抛到地上:“这狼妖侵袭村庄,杀死你的父母及姐姐,现我已将他首级拿下,你也将履行约定。”
少女看见狼妖首级的一刻,就已泪如雨下,百里忧的话听在耳中,默默点了点头。
百里忧上前指尖轻轻划过少女细嫩肌肤,脖颈上便多了一朵黑色小花:“有了这个印记,你死后灵魂将会为我奴役,无法再入佛国或地狱,永世不入轮回,而现在,你可以走了!”
少女应声:“我可以将这狼首带走么?想用来祭奠亲人。”
百里忧挥挥手:“这是你用灵魂换来的,自然可以带走。”
少女将狼首用布裹好:“多谢!”转身走出门外……
余念目送少女走远,才道:“你什么时候告知我父母下落?”
百里忧微笑:“稍后我会安排客房,你先住下,七日之内给你答复,不过……我的解忧阁,晚上不可以随意走动呦!触碰了禁忌,我会杀了你!”
(二)
傍晚时分,夕阳西斜,天边云彩尽皆被晕染,万丈飞红,极其壮观。余念轻倚栏杆,沉醉于天边绝美景色,眼看最后一抹余晖将要被黑暗吞没,身后侍女提醒道:“小姐,在解忧阁一旦太阳落山,所有客人只能待在房里,不得随意走动,这是阁主禁忌,否则将会遭受极重惩罚,请小姐回房吧。”
余念闻言起身,抱起身旁白白,转身回到房内,关门的瞬间只听门外“咔嚓”声响,余念急忙转身拉动房门,隔着门缝,只见门外已被一把大锁扣住,外面侍女安抚道:“小姐不必惊慌,夜里所有客房均会上锁,天亮即解,小姐大可安心休息。”说完听侍女脚步声,已然走远。
郊外的夜晚风沙极大,迅猛的狂风在旷野呼啸,犹如厉鬼哭嚎,不时拍打着窗棂。夜幕中繁星点点,余念已无法观赏,抱了白白窝在床上。
三只蝶妖落在桌子上,小胖四目环顾,打量着房间:“小念,我们真要在这诡异的解忧阁住上七天吗?”
余念轻抚白白:“身世始终是我的一个心结,现在有机会去揭开它,无论如何我都要试一试的。”
忽听静夜里传来一声女子凄厉惨叫,当下凝神倾听,只隐约听到“轰隆隆”犹如磨盘转动的响声,又隐约夹杂女子哭声,空气中似有若无,弥漫着酒肉香气……又夹杂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蝶妖生性胆小,不由也偎到余念身边:“小念,这声音好可怕。”
余念连忙安抚:“不怕,不怕,有我在。”然而,胸腔内忐忑的心跳,已然出卖了她的心。
各种错杂的声音整整持续到三更时分,余念才抱着白白和三只缩成一团的蝶妖渐渐睡去……醒来早已天光大亮,余念起身,门外铁锁已去。
日光下的解忧阁一片祥和明媚,后院种满了奇异花卉。虽然时值秋季,但满园花草生的异常茂盛,花朵格外娇艳。只是微风拂过,空气中始终有股腥气,三只蝶妖在花丛中翻飞嬉戏,余念抱了白白在偌大宅院信步游走,忽见后院有个不起眼的小门,余念禁不住上前,心跳莫名有些加快:那些夜半诡异的声音该不会就是从这扇门后发出来的吧?眼看指尖就要碰到门板,忽听身后有个声音:“小姐!”
余念一惊,回过头,见是昨夜侍女,收回手:“怎么啦?”
这侍女姿态谦卑,声音却总是冰冷:“奴婢只是来告知小姐,该回房用午膳了。”
余念笑笑:“哦,我现在就去。”抬脚刚走两步,侍女又在她身后道:“这扇门也是阁主禁忌,没有阁主允许,任何人不得入内,请小姐不要再来……”
余念身影一顿,不再回头,径自走回房间。风渐渐大了,弥漫空中的血腥气辗转迂回,被微风牵引到各处,却始终散不去……
一连三天,余念夜夜都听到多种杂乱又令人心惊的声音。第四夜,她再也按捺不了:“这解忧阁一定有古怪,白白,你有办法打开门外的锁吗?”
白白略微思索:“窗口也被封死,唯一的办法是……”说着,眼睛瞟向三只蝶妖。
小胖,小五,小九依次从门缝中飞出,同时发力,将铁锁震断,余念悄悄探出头,门外一片漆黑,楼上楼下不见半个人影,唯有后门小门内隐隐透出光亮。
余念一行悄悄贴近,愈接近,血腥气息便愈浓,声音也愈加嘈杂,余念小手抚上门板,想透过门缝偷偷观望,不想这门只是虚掩,轻轻一触便即打开,余念一个收势不住,狼狈跌进门内,瞬间四周一片寂静,白白和蝶妖才跟着跃进门内。
余念抬头,只见院中摆了几张矮桌,百里忧端坐在上首,他和身周一众男女食客正满目诧异望向她。余念一脸尴尬:“那个……深夜无事,出来透透气,不想打扰了各位雅兴,大家继续……呵呵……我回去了……”
转身,百里忧已在身后阻住去路,面含微笑,声音轻柔:“我夜里宴请好友,你既已撞破,不如一起。”指着身后被捆绑的几只猪、羊、牛、鹿:“我这里都是用最新鲜的食材酿的酒,烹的肉,人间美味,还是不要辜负的好。”说罢,硬是拉着余念坐在了他身侧。
(三)
午夜的空气潮湿冰冷,不远处篝火不时发出“哔啵”声响,火架上各自烤了一只羊腿,空气中飘浮着浓郁肉香,酒香和血腥气……角落里有一个极大的磨盘由两头驴拉着,缓慢而有力地转动,里面堆积着动物残肢以及肝脏,正被磨盘碾碎成粘稠肉浆,每当满了一桶,就有侍女拎出去,灌溉后院花草。
其他食客已恢复喧闹,三三两两喝酒交谈。百里忧示意侍女为余念斟酒,举杯指着不远处一只小鹿:“这酒是用它的血所酿,很是滋补,来,我先干为敬!”
余念看着不远处倒吊着的小鹿,脖颈被割断,伤口皮肉外翻,不断向下面桶里滴着血,胃里一阵翻滚,见对方一饮而尽,只得端起酒杯,轻抿一口,只觉入口淡淡腥甜,酒香甘甜醇厚。百里忧起身,从火架羊腿上削下几片肉,指着拴在柱子上的小羊道:“这是它腿上的肉,很新鲜,我特地切来给你尝尝。”
余念见那小羊失了两条后腿,鲜血淋漓,不断痛苦呜咽,心下只觉残忍:“阁主,我还是回去休息吧。”说着就要起身。
百里忧轻轻将她按回座位,一双桃花眼温柔望向她:“尝过美食,我让侍女送你回去。”他的眼睛不断散发魅惑的光,余念又有片刻恍惚,随即清醒。心中明白,这肉若是不吃,自己恐怕难以离开,当即夹起一小片肉塞进嘴里,肉质异常细嫩鲜美,余念正自回味唇齿间厚重余香……
白白在院中四处轻嗅,目光扫过四周,突地跳上桌子,额头火状印记发出耀眼金光:“小念,这些全都是幻术!”
余念只觉金光刺痛双眼,脑袋一阵晕眩,再睁眼时,只见周围食客都变成了面目狰狞的夜叉和厉鬼。而吊着的小鹿,断腿的小羊,远处的牛,猪,拉磨的驴都变成了妙龄少女,巨大磨盘里堆积着人的头骨和肝脏,而火架上的羊腿,已变成两条人腿,场面极其血腥。想到自己刚吃过的肉,喝过的酒,余念只觉胃里一阵翻滚,禁不住吐了出来。
百里忧轻笑:“你的宠物很厉害……呵呵……把我的幻术都破了呢!”
余念强忍着恶心:“我拜托你的事不必再麻烦了,就此告辞!
门口已有两个身高八尺,青面獠牙的夜叉阻住去路。百里忧依旧笑魇如花:“我的解忧阁可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能走的。”
余念连忙去扯幻音,百里忧瞬间移到她身后,扣住她手腕,将幻音抢在手里:“若我没看错,这应当是传说中的‘魔铃幻音’,你和不夜城主什么关系?”
余念轻喝:“幻音!”幻音在百里忧手里剧烈挣扎,几经摇晃,竟无法挣脱。
百里忧轻笑:“法器能发挥的灵力是与主人的法力相应的,你妖力太弱,以致这幻音连我的指尖都挣不脱,这曾令妖界闻风丧胆的魔铃竟自愿与你缔结契约?夜寒对你还真是大方,连自己家族的传世法器都轻易送了你。”
余念心中瞬间万马奔腾,只以为幻音是自己和夜寒之间传讯所用,竟不知是如此重要的法器。当下微怒:“你究竟想怎样?”
百里忧笑的愈加迷人:“不妨告诉你,你的父母在你出生后不久便相继去世,你再见他们恐怕无望,好了,你求我去查的事,我已答复你。”
早在心里有过这种假设,但亲耳听到假设成真,心中不免一阵刺痛,含泪追问:“我父母到底是谁?”
百里忧邪魅嘴角向上牵扯,颇有些无赖道:“看来夜寒什么都没有告诉你,不过……你只让我追查他们下落,并没有要查他们是谁,而现在你已没有了再问的资格,因为我要的报酬是……你的血!”
这注定是一场以卵击石的战斗,片刻后,白白和蝶妖均已受伤,倒地不起,余念被两只夜叉牢牢抓住,无法动弹,只拼命大喊:“够了!要我的血可以,不要伤害他们!”
百里忧微笑:“这才乖嘛!”
(四)
夜色阑珊,清冷烛火下,夜寒正为一只猼訑处理伤口,猼訑的样子有些像羊,生有九条短尾,四只耳朵,眼睛长在后背。它伤在脖颈,夜寒将药在伤口涂抹均匀,再仔细包扎。不由说道:“猼訑,生于上古,久居昆仑,人界传说披其皮便可无所畏惧,是以同族被人界猎杀,你这次伤口痊愈,定要回昆仑山巅,寻好藏身处,不要再被抓住了。”
忽见窗边火苗晃动,抬头道:“黑羽回来了,进来吧。”
黑羽应声而入,夜寒将包裹伤口的布轻轻打结,才问道:“交代你的事,查的怎样?”
黑羽垂首:“属下无能,遍访中原各类妖怪,均说不出轻绿出自何处,想必不是中原之物。”
夜寒面色平静:“你奔波几日辛苦,先下去休息吧!”回头对猼訑道:“你的伤口处理好了,几日后便可自愈,现在便可自行离开。”
猼訑取出一只锦盒放在桌上:“此乃昆仑千年灵芝,老朽年迈,仅以此物答谢城主。”临出门回头又道:“城主若有困惑之事,不妨前往解忧阁,或许能有答案。”说完再不回头,消失在夜幕中……
余念被绑在柱子上,百里忧用指尖托起她的脸,双眼含笑直直望着她,余念又是一阵恍惚,随即别开视线。百里忧无奈:“我的魅惑之术竟对你不起作用?能抵挡我媚术的要么是死尸,要么是心有所属,小丫头,你中意的是谁?”
余念用力别开脸颊:“要杀便杀,我对你这种恶魔无话可说。”
百里忧轻皱双眉:“只有爱上我的人,才有资格被我吃掉,女人动情时血肉才最美味,不过看在仙草的份上,我就勉强吃掉你吧。”
余念双眸陡然放大:“什么仙草?”
百里忧小心翼翼割破她的手腕,血顺着指尖缓缓流进坛子里,整个院子弥漫一股香气,这气味于妖而言是极大的诱惑,众鬼欢呼,围着篝火狂乱欢舞,还有的厉鬼夜叉围着余念,贪婪望着缓缓滴入木桶的血液。
百里忧微笑:“本来没打算这么快吃掉你的,谁让你撞破了我的秘密呢?”
金乌一声清啸,缓缓落在解忧阁大门前。
百里忧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息正在靠近,当即在余念身周布了结界,空气中残留着的香气,来不及驱散,迅速迎了出去。
大厅内的夜明珠持续散发着柔和的光,夜寒环视四周,眼前一片寂静。
赶来的百里忧看见夜寒,心里小鼓连敲,又强自镇定,微微一笑:“稀客啊,不夜城主大驾光临,快请入座。”
夜寒落座后,略带歉意:“深夜上门打扰,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百里忧稳了心神:“不知城主到访所谓何事?”
夜寒从怀中取出轻绿:“这坠子我偶然得来,却始终查不出出处,听闻阁主见多识广,特来讨教。”
百里忧凝神观望:“这物件我也是第一次得见,不过……看这气息和形状,倒很像传说中的……火凤的眼泪。”
夜寒讶异:“火凤的眼泪?”
百里忧缓缓道:“这凤凰贵为百鸟之王,种类繁多,但其中性情最暴戾,最难驾驭的当数火鸟,体内温度高于熔炉,想要落泪极其困难,然而眼泪一旦生成,便形如滴水,色呈翠绿,能驱水避火……是一件上好的法器。”
夜寒追问:“可知这火鸟主人是谁?”
百里忧思索片刻,才终于开口:“我已将我所知全盘托出,至于其他,要查证后才能知晓,现已无可奉告。”
夜寒垂眸,将一锦盒放在桌上:“这是我刚得来的千年灵芝,请笑纳,即已无可奉告,那我就此告辞。”起身时却闻到一股极熟悉的味道,当下漫不经心问道:“阁主可见过一个小妖?大约十六七岁,身边跟着一只腓腓,身形纤瘦,面容……绝美。”
百里忧知隐瞒不住,当即接口:“身上还有一股浓郁的仙草味道?”
夜寒心不由一沉:“她在哪里?”
百里忧浅笑应对:“你所说的美貌小女妖,确实来过,向我询问一些问题,我苦察之后告知她结果,她赠我几滴血作为回报,便已离开了。”
夜寒的表情看不出变化:“如此,告辞。”不再等他回话,坐上金乌,绝尘而去。
(五)
鲜血在手背划出一道蜿蜒痕迹,顺着冰凉指尖缓缓下滴。余念只觉体内的能量在随着血液的抽离,而渐渐流失……
趴在地上的白白和三只蝶妖明知不敌,仍旧挣扎着起身,倾尽身体里所有余力,撞向百里忧布下的结界,那结界未有丝毫撼动,白白和蝶妖却在冲撞下,再次倒地。身周夜叉带着戏虐,一阵哄笑。
余念一脸苍白,目光有些涣散,冲白白和蝶妖缓缓摇着头。侍女见状,不由骂道:“几个不知死活的小东西,少来碍事!”随手找了个笼子,将白白和蝶妖一同锁了进去。
百里忧目送夜寒的金乌飞远,才缓缓踱步回到后院。解开余念身周结界,看着地上陶罐里的血,和余念苍白脸色,转身道:“再有小半个时辰,大家就可以享用了!”
众鬼一片欢腾,忽然眼前一花,毫无防备的百里忧已被一股大力震飞出去,定睛时,夜寒已迅速用手帕包住余念手腕上伤口,解开她身上绳索,余念虚弱已极,脱离束缚后已无力站立,直直跌进夜寒怀里,只闻到他身上浓郁的药草香气:“寒大叔?你怎么来了?”
夜寒低头看着怀里毫无血色的脸,来不及回话,只觉背后一股劲风袭来,忙抱了余念飞速闪开,百里忧被夜寒震出两丈开外,恼怒下,手中小扇连挥数下,夜寒抱着余念依旧身形如电,于夜叉之间轻巧躲闪,百里忧只见眼前魅影连闪,小扇发出光刀,竟连他衣角都没沾到,反倒误伤几只夜叉,当即收手。
脸上依旧挂着微笑:“想不到堂堂不夜城主如此狡诈,竟假装离去,来强抢我的食物,这未免有失分寸吧?”
夜寒脚步微顿:“实不相瞒,她今日这番境地,是在下一手促成,是以无论如何也不能袖手旁观。”
话音刚落,只听头顶一声清啸,却是金乌去而复返,落在院中空地,百里忧尚未发话,已有四只夜叉伸了利爪獠牙向夜寒扑去。
夜寒速度奇快,如电光一闪,已然避过夜叉攻击,再定睛时,已将余念放上金乌身后座位,余念小手无力轻扯夜寒衣袖:“还有白白和小胖他们。”见夜寒轻轻点头,才肯松开。
夜寒拍着金乌后背翎羽:“好孩子,保护小念。”身影又闪,循着气味,直奔地上铁笼。
夜叉们随即扑向金乌后座,金乌幽红双瞳冷冽,忽地一声长啸,声波将四只夜叉逼得节节后退。
百里忧和几只厉鬼一拥而上,与夜寒缠斗:“就凭你和一只大鸟,也想全身而退?未免太小看我了。”
夜寒与百里忧斗了几个回合,见对方敌数众多,当即跳出战圈,凛然道:“解忧阁主法力高强,再加上这堆厉鬼,我想取胜确实不易,只是……我不夜城城规禁止杀戮,你便真以为我那一城的妖怪都是善类么?”
百里忧轻笑:“城主严重了,即便我肯罢手,我这些手下只怕未必肯答应啊!”
围攻金乌的四只夜叉虽一直后退,但它啸声一停又会上前,眼看一只夜叉就要抓住余念,金乌幽红双瞳闪过一丝暴戾,张开双翅,霎时间光华耀眼,金色翅膀左右横扫,劲风如刀,两只夜叉便震飞了出去,被扫中的手臂和前胸顿时裂开大口,鲜血狂喷。金乌盛气凌人,庞大身躯一跃,腹下三足重重踏上一只夜叉,只传来夜叉惨叫和骨骼断裂声,金乌长爪没入其身躯中,片刻踏成一片肉泥。金乌张开大口,一口咬住另一只夜叉脖子。
此时,又有几名夜叉举了大刀,一刀削向金乌左翅,手起刀落,只见空中飘起几片金色翎羽,刀口染了血,缓缓滴落到尘土里。
金乌吃痛,随即暴怒,脑袋一歪咬断嘴里夜叉脖子,翅膀疯狂横扫,两只厉鬼被扫中,身子从中断为两节,漫天血光染红了金乌,它仍旧余怒未消,仰天长啸。
百里忧在不远处,只觉金乌威力惊人,那翅膀余风拍打在脸上,刮得生疼。眼见金乌如此残暴,众鬼均不敢再上前。
夜寒淡淡道:“忘了告诉你,我这小东西脾气可不大好。阁主若是执意留我,那稍后来的恐怕就是我那一城的妖怪了,阁主真有自信应对么?”
百里忧脸上阴晴不定,自知解忧阁势力无法与不夜城抗衡,当即微笑:“城主果然贪心,想独吞仙草,我自是阻拦不住,唉!罢了……”
随即对一众厉鬼摆摆手:“放他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