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笑尘站在城内的主街道上看着城外哭喊着想要进城的流民,心里有点酸酸的,她也知道,在这些老流民的心里,只有进城了才能活下去,京城是天子脚下,是权贵的聚集地,他们牙缝里流出的一点点残渣就能让他们生存下去。
城外人挤人,一个推一个的想要撞破城门前的那一道由官兵拦截起来的防线进入城内,官兵们却得到上官的死令:围截所有难民进京,有硬闯者杀无赦!城里的百姓却是看着城外想要生存下去的流民脸上尽是鄙夷、冷默、漠不关心!
世态的炎凉,官贵的冷酷无情、百姓的事不关己在这一刻被演示的淋淋尽至,北风像不要钱般呼呼的吹着,将流民心里最后一丝温暖都吹散了去,鹅毛般的大雪从天上轻轻的落下,将城外冻死的难民慢慢的掩盖起来,像是一层轻溥的黄土,将那些难民埋起,让他们收到暂时的安息,却再也没有了落叶归根、葬于家坟的可能了。
可这还是挡不住难民们离开家园,千辛万苦,一步一步朝着京城而来的脚步,因为,那是他们能够活下来的唯一出路,只要坚持,坚持到朝廷赈灾,发放赈灾粮、棉衣的时候,他们就能够活下来了,如果坚持不到,那也是他们的命,命该如此,他们没有愤怒的权利、没有怨天尤人的时间,因为活下去也是需要力气的。
在来京城的道路上,冻死、饿死的难民不计其数,路边到处能够看到衣衫破烂身体僵硬,脸色青白的尸体倒在那里,难民们颤抖着身体绕开这些尸体继续前行着,不是他们冷血,而是他们再也没有了善良的力气,死的人太多,来不及掩埋,一天也吃不上什么东西,他们的体力再也无法负荷除了走路以外的任何需要力气的劳动,大雪还在无情的吓着,将萧国的一切都吹成了一片悲凉的雪白色。
赵子明站在高高的城墙上望着城外陆续不断接近京城的难民,几天没有合眼的虎目通红发青,血丝几乎覆盖了整个眼框,他猛得闭上眼睛,将夺眶而出的泪水狠狠的逼进眼里,吞进肚子里,血一滴滴的顺着紧握的拳头滴到雪地里,被刺目的白雪瞬间吸收,将是一朵朵红梅快速绽放。
他做为一个在战场上南争北站的老将,不是没有见过死人,甚至死在他刀下的人都不计其数,他没有一丝愧疚与不安,因为那些人都是敌人,应死之人,为了守护这萧国江山,为了能让家人过上平安的生活,他甚至愿意牺牲自己的生命。可看到自己一直努力想要保护的百姓在自己面前一个一个的倒下,那种无力感与无奈感几乎将他给压垮了,这是自己一直想要保护的人,可面对天灾人祸时他竟然连出手保护他们任何一个人的能力都没有,那种痛到生不如死的滋味是他有生一个第一次尝到,原来是那么难受。
十一岁的赵峻站在城楼的拐角处静静的看着他的父亲,小脸被冻的痛红,眼泪一滴一滴的从自己的眼框中流出,抬起手来用袖子狠狠的擦掉,细嫩的皮肤因着长时间的寒冷被冰冷硬实的衣料刮得生痛他却像是没有感觉到一般,他的父亲在他的心里是顶替立地的大英雄,是他一生最崇拜的存在,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爽朗硬气的父亲竟然无力到只能看着一切静静的哭泣,他好想帮父亲,但他只是个孩子也只能静静的看着这一切无力做其它。
一个副官穿着的男人匆匆的跑上城楼朝赵子明跪一下去,脸上同样的悲愤无奈“将军,末将回来了!”
赵子明声音沙哑难辨的开口“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回将军,大到田丞相,小到京城府尹全都以各种理由闭门谢客,不见任何人,末将也无没!”
‘碰’赵子明狠狠的一垂锤城墙之上,雪受不得突如其来的重压飞溅而起,连带的血也四飞开来,赵子明双眼通红,声音里夹杂着滔天的怒火与苍凉“一群吃俸禄不思报国的蛀虫!”
副官全身一颤头低得更狠了,心里一阵的惊心肉跳,将军这是第一次如此愤怒,看来是真的被气得了,也是,任谁摊上这事也不能平静,雪灾这么久竟然无一个朝廷官员出面来处理这件事情,所谓的官者百姓之父在这一刻将是褪去了所有的伪装被摆在了大庭广众之下,是那么的丑陋不堪,让人绝望。
赵子明有再多的气,再多的寒心也只能和着血水一口一口的往自己肚子里咽,无处讲理,不能做主,不能骂人,因为他是臣子,他是忠臣,不能去挣,不能去斗,赵子明双目通红全身颤抖,脸色发青,‘噗’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溅到了城墙之上,喷到了城外几个难民脸上,壮硕硬朗的身体向后猛得倒在了地上!
吓得附近的几个士兵、副官与赵峻跳起来冲出过来“将军!”
“父亲!”
副官一脸惊恐的大叫着“快,快将将军抬起来送回城里医馆,快!”
“是!”几个士兵训练有素的抬起晕厥过去的赵子明快速的下楼,赵峻也跳起来匆匆跟上。
一行人动作迅速利落的与林笑尘擦肩而过,林笑尘只一眼便认出了被抬着经过的人更是不久前骑着快马从自己身边快速经过的赵子明将军,林笑尘挑了挑眉笑看着何仁“包打听,你和少爷我说说赵将军这是怎么了?”
何仁嘴角抽了抽委屈的看了林笑尘一眼“主子,不带您这么埋汰人的,我那里是包打听了?我这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精明干练、聪明绝顶,智……”
“行了行了,别人家说你一句你回十句的,说点有用的~”林笑尘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打断何仁的自吹自擂。
何仁嘴张了张,看了眼脸色不是很好的林笑尘最后还是老实的开口“回主子,奴才刚打眼看过,赵将军这应该是被气得晕了过去,内伤啊~”
“……”您能别带着幸灾乐祸的口气说这句话吗?“何仁,你是不是与这们赵子明将军有仇呢!”
何仁惊诧的张大了嘴巴,动了几动愣是没发出一个字眼儿,那幅表情仿佛在告诉所有人‘你怎么知道?’可他马上收回那个表情一脸真诚老实的眨眨眼睛“主子,您这是愿望我,我像是那种落井下石的人吗?”
林笑尘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城外的难民沉默了起来,何仁见此一仍受伤的张了张嘴,可看到林笑尘严肃的表情最终什么也没有说,也顺着林笑尘的眼光看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