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沈明彦带着柏雪,告别了小村庄的人们,踏上了去往惠州州城的路。
李大姐感叹的望着已经看不见那两人背影的前方,“希望他们以后能有比现在更舒心吧。”
几日的脚程,沈明彦已经站在了瑞安王现居的府邸门口,柏雪朝身后的侍从微微示意,侍从便上前叩门。
沈明彦面带微笑望着正坐屋中的瑞安王,掀袍一跪,“母亲大人,受孩儿一拜。”
柏雪诧异的张大了嘴,眼里的惊喜不看就知,“明彦,你……”
瑞安王含笑点头,“起来吧,本王这下真把自己唯一的骨肉交到你手里了,你可得善待他啊。”
沈明彦起身,拉着柏雪坐下。
“不知母亲是如何得知明彦处在这乡野之中。”沈明彦偏首凝视着瑞安王,显然是在等一个合理的解释。
瑞安王叹一口气,“是陛下。”
沈明彦释然的点了点头,“也对,想来也瞒不了陛下多久。”
瑞安王端起桌上的茶盏,轻声回道,“陛下从一开始就知道。”特地停下来看一眼沈明彦的神情,瑞安王接着说,“陛下一接到你死讯便差人暗地查看一番,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就知你并非身死,而后召我入宫,才有了往后这些。”
沈明彦沉默,一旁的柏雪却急急的站了起来,“那长皇子岂不是也知道明彦活着!那我……”沈明彦安抚的拽住柏雪的手,摇了摇头。
瑞安王神色沉重的看了眼柏雪,才看向沈明彦,“我要柏雪火速归来,是因我知你定然会随着他回来,想你这一年有余也想清楚了,但根本的原因确实出在长皇子身上。不知,你可得到京都的近报?”
沈明彦神色一凛,“没有,沈姨被我安排去做别的事儿了,秋歌不知我还在世,她性子毛躁,此事她不甚清楚,怕是以后见了我知我乃诈死,她该先给我一刀了。母亲既然如是说,可是京都出了什么大事?关于长皇子?”
“那你定是不知,长皇子不顾圣意,嫁给了你当初差人送回京都的战甲。”
“什么?”沈明彦拉着柏雪的手一抖,“他怎能如此糊涂,若我当真不愿再回京都,他岂不是要一辈子守着一副铠甲过活?”
不仅沈明彦被这个消息惊住,连柏雪也被震的说不出话来。
瑞安王这才说出真正要说的话,“这下陛下定然不会再放你呆在这里了,本王与陛下一母同胞,算是了解陛下的为人,如今,你还是带着雪儿回京去吧,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母亲此话何解?”沈明彦何等之人,如何能听不出瑞安王话中有话。
瑞安王轻嘬一口清茶,“你只消想一想便知,你那衷心的老管家可再寻着你来过?”
沈明彦立刻想起,当初为了掩人耳目,诈死之事便只有老管家与沈姨清楚,其余人是当真不知,几个暗卫都被沈姨带走办事,又想着老管家为人不错人缘颇好,且年纪偏大,便没留着人在身边,真是百密一疏。
“母亲,明彦明白了,明彦即刻启程。”
“那你可想过,柏雪今后如何。”
沈明彦自然知道这才是瑞安王最关心的事,当下立誓,“我沈明彦在此立誓,今生今世,对于柏雪的情谊绝不辜负,若有违背,天打雷劈,不得善终。”
瑞安王漫不经心的摆了摆手,“走吧,门外有本王准备好的快马和盘缠,走吧。”
柏雪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母亲与明彦几句话间他们又要马不停蹄的赶往京都了,“母亲,那你呢,不跟我们回去吗。”
瑞安王笑笑,“不回去了,人老了,还是想寻个安稳地方呆着,才好安度晚年。”
人常说春寒料峭,才刚入春,用过午饭,扶苏就将厚重的外袍脱了去,靠着沈明彦冰冷的铠甲在院中晒着没什么温度的阳光。红格在一旁尽力伺候,着人拿了毯子候在身旁,生怕一个不小心让自己主子得了风寒。
不久,柳华烨差了人来,传长皇子去了御书房。
“朕的皇儿,你当真不愧是朕最看好的孩子,好一副七窍玲珑心。”柳华烨挥退侍从,连红格也退了下去。
扶苏自然的寻了个软榻坐了下去,“扶苏不知母君在说什么。”
柳华烨看着自己这个身体一日好过一日的儿子,心中因儿子算计自己的事而产生的不满瞬间灰飞烟灭,“你这身子啊,这些日子总算好起来了,朕可真是担心再来一个柳柏雪,朕却不一定能做到朕的胞妹那般。”
扶苏心里咯噔一声,但面上却仍温婉贤和的紧,“扶苏的身子总归会好的,母君担心了,是孩儿不孝。”
柳华烨顺手抄起桌案上未完全合起的纸卷朝扶苏扔了过去,“自己看吧。”
扶苏稍稍施力就将纸卷捏入手中,像是猜到了什么一般,急急的展开。
待看过纸条,扶苏垂眸,大笑出声,再抬起头时,眼里竟含了泪。
“母君,谢母君。”话未完,人已跪至柳华烨脚下。
柳华烨弯下腰将扶苏拉起,“好了,这下该如你所愿了。”
扶苏攀着柳华烨的臂膀,“母君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知晓此事的。”
“你非要与她的盔甲成婚之日。”
扶苏含泪微笑,“母君,其实孩儿只是猜的,孩儿……也并未如此确定。”
柳华烨宠爱的摸了摸扶苏的长发,言语间惋惜不已,“怕是你自己都未曾发觉,你这一头乌发里已经有了白发了。”
扶苏垂头,眼泪终于掉了出来。这一年多,自己是如何挺过来的已经不记得了,只是觉得时光如此之快。突生华发,又怎会不知,想初次发觉发间的银色时,心中的痛和希冀逼的自己差点走火入魔,那样空虚却又暗自希冀的心情又该如何倾诉。
柳华烨轻轻抚了抚扶苏的长发,“她启程已有几日,明日你就能见到她了,还不好好梳洗打扮一番,她既是你妻主,你便该有个夫婿的样子。”
扶苏猛然间抬头,“可是,母君……”
柳华烨轻笑,“朕说她是你的妻主,她就是,你嫁给她已有一阵子,怎的连你自己都不记得了吗。”
扶苏破涕为笑,头一次像个孩子一样扑进了柳华烨的怀中,“母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