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它的信传回来了?”回哈王慵懒的半靠在王座上,泛白的长指爱抚着面前红案上的画卷,那画卷中是一男子,白衣拖地,黑发垂腰,回眸浅笑,俨然是大祭司阿伊凡。
“是。”
回哈王挑眉,目光从画卷中撤出,犀利的神色扫向面前的女子,五官俊秀,长发盘起,身着深褐色短劲装,偏偏又在袖口领口饰有狐毛,“你与里它,谁强?”
那女子揉了揉额头,顿时便知八成是自己王上喜欢逗弄属下的恶趣味又犯了,“吾王这是何意。”
回哈王大笑,“斯亚,本王记得,你似乎有过一个孩子?”
被唤作斯亚的女子神色一僵,方才稍稍轻松的神情大变,“是。”
回哈王收回抚在画上的长指,而是就着桌面轻轻的敲击着红案桌面。“那,孩子呢?”
斯亚琢磨半天,自知是那件事已经被回哈王知晓,即便如此,斯亚却也不作讨饶,只重重跪了下去。
回哈王喟叹,“罢了,起克吧,本王并无怪罪之意。”等了半天,回哈王也不见斯亚有所动作,暗自思量自己是不是逗弄斯亚逗弄的有些过了,“好啦,起克吧,你那点心思本王还能不知道,你们几个在本王心里,都跟自己孩子一样。”
斯亚像听到了最不可思议的话一般,满脸的不可置信,“吾王,这……”
回哈王双目微眯,大手一挥,佯装恼怒,“快点给本王起克!”
斯亚这才站了起来,双手微垂,似是等待裁决一般,“属下的孩子……”
回哈王坐直了身子,悠悠然的将一束垂落下的长发别于耳后,“此次事毕,本王给你个机会,你也别再耍什么心眼了,本王没打算计较,再说,被算计的反正又不是本王。”斯亚惊讶的连嘴都忘记合上了,“吾王,这。”
大手一挥,回哈王斜睨着斯亚,似笑非笑,“不过,机会给了你,最后鹿死谁手本王可就不知道了。如果本王没记错的话,里它和你有一样的心思吧。”顿了一顿,回哈王收起了戏谑的模样,“但是,斯亚你们给本王记清楚了,炎儿可是本王的大王子,不论是你还是里它,若伤到了他,本王要你们偿命。”
斯亚双膝跪地,匍匐,行五体投地大礼,“属下谢吾王恩赐。”
回哈王眯着眼见斯亚出门,双手捂上脸颊,长叹一声,“这些个孩子,还真是不让人省心阿。”话刚完,耳边就传来一个稍显嘶哑却低沉如深海的声音,“最不让人省心的是吾王你吧。”
回哈王似乎早已料到那人会出现,缓缓放下捂着脸颊的双手,就着坐着的姿势把靠近自己的大祭司揽进了怀里,伸手轻点那人眉心,“你个没良心的,不是为了你,本王会整出这些个事儿?你以为本王放着安心日子不过喜欢人来疯一样闹?”
阿伊凡双臂攀上回哈王的肩头,浅浅的笑,“吾王,若是不这样,阿伊凡其实也很喜欢安安分分一个人过完这一生呢。”
回哈王瞪一眼阿伊凡,环在阿伊凡腰上的手愤愤加了把劲,“威胁本王?依本王来看,最坏的就是你了。明知道本王舍不得,你还这么气本王。”
阿伊凡顺势伏在回哈王的肩头,腻在回哈王的耳边沉沉的笑。
柏雪似乎不记得自己已经被软禁了多长时日了。整日呆在内室,除过必然要走动的,其他一概呆呆的坐在房里。柳明暻期间来看过几次柏雪,看着柏雪现在如木偶般虚度时日,柳明暻除了叹气,再无他法了,只得暗自叹气,离开。
柳华烨的后花园有一片梅林,即使是刚经过一场大雪,也是美的紧。银装素裹里透着点点红光,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梅林深处建着个八角亭子,大老远就能看到亭子中坐着两个正相对饮茶的人。
柳华烨披着厚厚的披风,手里端着的是刚沏好的白茶,咄一口,又暖又香。“不是有话要说吗,朕把下人都遣下去了,还不说说?”
坐在柳华烨对面的柳明暻终于按耐不住了,手边的茶盏连碰都不想再碰一下,“陛下,我不是来喝茶的,最近雪儿越来越安静了,我实在是担心。”
柳华烨自嘲的笑了笑,手里的好茶刹那像是失去了香味,柳华烨只觉得端着茶盏的手指被烫的生疼,“明暻,这次又要什么。”
柳明暻一愣,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了。
柳华烨放下茶盏,抖了抖不小心飘落在自己身上的雪花,往日犀利的眼神,此刻看起来却有些颓败,“上一次,你来找朕,是怕朕责罚柏雪,这次来找朕,依旧是为了柏雪,朕还心心念念想着你是不是还记得朕是你的胞姐,呵呵。”哽咽了一下,柳华烨顿了顿,恢复了平日里的威严,“说吧,这次你想做什么。”
柳明暻被柳华烨的一番话震的说不出话来,回想起来,自柏雪的父亲去世,她便不再与柳华烨亲近,即使连独自进宫这种事也是不愿意的,而近些时日,去往宫里,真真都是为了柏雪。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到了如今这种地步,不可谓不神伤。其实,柳明暻自己心里清楚柏雪父亲的事当真怪不到柳华烨身上,柳华烨是从来不屑于骗她的,她既然说不是她那就肯定不是,可如果不这样,自己活着似乎连目标都没有了。
许久,柳明暻才张了张嘴,不觉嗓子干涩的疼痛,“我,我想知道沈明彦还会回来么,雪儿他……还有没有机会。”
柳华烨此时的心情已经平复,“朕不知道,也许很快就会回来,也许再也不回来了。”
柳明暻了然的点了点头,起身,“既然这样,陛下,微臣告退。”
柳华烨懒懒的点了点头,“下去吧。”
待柳明暻走后,柳华烨久久的盯着面前还冒着热气的茶盏,眼泪悄悄的流了下来。阿暻啊,阿暻啊。
柳明暻出了宫门,下了轿辇,打发轿夫先回了府,她想一个人静一静,方才说放心不下柏雪只不过是想要出宫的借口。柳明暻一步接着一步,慢慢的朝府邸走去。柳明暻自然不知道在她心里冷酷无情的皇姐此刻正看着漫天的雪花泪流满面,就像她不知道这些日子柳华烨言辞辛厉的斥责了一批又一批进言要对柳明暻母子严惩不贷的大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