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四月,初春的风还略带一丝寒意。
林场进入到大规模栽植的季节,星和联队休整半月后又回到沙漠的坝东林场。
两天没见阿娟,她没有回避承飞,简单的问候,她往常一样的神情平静。
:“能得到你和这里兄弟姐妹毫无条件的关爱,我已经很满足了,谢谢你承飞。”
虽与林单臣解除了婚约,但她的梅花戒指依旧戴在无名指上,那是江首勤为她戴上的。
林场上,前面的机车犁出两道垄沟,一边卸下沙棘苗,承飞默默无语填埋着沙棘苗,后面阿娟认真的为每棵苗调整滴水网管的流速,之后填埋好。
两人不像原来有说有笑。
他沙棘埋的很快,与阿娟渐渐拉开了距离,就这样沉闷工作了许久。
两次示爱都失败了,因他的孜孜以求使她内心焦虑,承飞能理解她,不想再伤害她。
恍然觉得自己像个小孩子,怕伤害她而这样疏远她,太狭隘。觉得更应该与她说些轻松的话题缓解这沉闷的局面。
承飞停下来,用围巾擦擦汗,回头望着正低头劳作的阿娟,想着该帮她做点什么,与她聊些什么。
在晌午的阳光下,微风拂动着她的鬓发青丝,闪映着她微笑的唇角和脸庞,是那样的美,又那样孤寂。
承飞看着有些发呆,能感受到她的孤独,和她心灵深处那一股强大的力量,……好像还蕴藏着什么?猛然间,承飞心中一阵难以名状的颤栗,那是一种超然的恐惧。
她,不孤单——阿娟似乎在与身边某人含情脉脉的讲述着什么……。此刻,承飞已感受不到自己的呼吸与心跳,呆看着阿娟,承飞颤着双腿一步步后退,两旁的林木在惊愕中不停的旋转,“扑通”坐在地上……。
发出的响声惊动了阿娟,她跑来,关切的问:“怎么了,承飞,……病了吗?”
真希望那是幻觉,可那不是……。承飞愣愣的坐在那里,一片空白的脑海暂时平静下来,消沉着闭上双眼久久说不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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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成一天的工作,回到宿舍打开浴室的莲蓬头,他关闭热水,将冷水开的很大,仰头冲刷着面额眼帘和他满腔的愁绪。
从林场回来一直是坐卧难安。
他读懂阿娟的爱存在于虚幻的情感世界,她已用超然的爱紧紧包裹住无法承受的哀伤,那更多是思念抑郁中一种痛苦的坚持,不是幸福的。她的笑容只是一种表象,实际是沉痛的另一种形势,更是一种束缚,在失去珍爱而无法自拔。
这样下去她的精神迟早会垮掉。
虽然自己两次示爱都被拒绝,但现在他已下定决心,盘算着如何唤起阿娟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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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来了短信,正是阿娟来的。
:‘明晚有舞会,我给诚志区的周航介绍了男友,是你。她非常好的女孩,刚来信源不久,你俩非常合适。这是她的机号……,。’
承飞不夹思索的回复:‘谢谢,不用了,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阿娟:‘哦,有女友了?什么时候有的?’
承飞:‘下雪那一天。’
很长时间阿娟没有再回复。
承飞发了短信:‘你不懂爱。’
沉寂了片刻,阿娟回信:‘爱是什么样?’
承飞:‘爱如桥,总让你有路可走。我理解江首勤,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希望你能幸福生活下去,而不是让你成为陪葬品。
不止是我,还有每一个关心你的人。
不知你还要守候多少年,我会等你。’
片刻阿娟回复:‘给我些时间,我考虑一下。’
承飞发了短信:‘三年了,该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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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飞走出门,不知那来的勇气,他来到阿娟宿舍没有犹豫的拉下门铃……。
是新新开的门。别的小朋友常常寄宿幼儿园,而阿娟却常常把新新带回家。
:“承叔叔,你好”。
阿娟心情复杂的站在新新身后,似乎又要经历一次争吵和眼泪,她催促新新回屋睡觉。
承飞拦住了新新,蹲下身,看着新新可爱的脸庞,承飞心里一阵痛。
:“新新,还记得爸爸吗?”。
新新:“……不记得了”。
承飞脸庞贴他小脸蛋:“我就是,……我就是你的爸爸”。
新新漂浮的眼神审视着承飞:“你不是,你是承叔叔,……妈妈说过爸爸经常和妈妈一起上课,一起种树,你没听妈妈讲过课”。
阿娟此时落下了眼泪。
承飞的眼眶湿润了:“爸爸听过,爸爸经常听妈妈讲课。”
新新用细嫩的小手给承飞擦着眼泪:“承叔叔,你怎么哭了?以后我叫你爸爸还不行吗?”
承飞含泪贴着他的脸:“叫我一声好吗?”
新新:“爸爸……。”
承飞将他揽在怀里。
新新回头问着:“妈妈,爸爸真的回来了吗?”
阿娟擦拭着眼泪,……点点头。
新新疑惑着:“你们怎么都哭了?”
承飞:“有时高兴也会哭”。
新新问道:“以后我也叫你爸爸吗?”
承飞点着头:“嗯,我就是你的爸爸,永远都是。”
新新回到自己房间,承飞亲着新新的额头给他盖上被子。
新新:“爸爸回来了……。”
带着笑容闭上眼,睡了。
走进客厅,看着正在衣巾拭泪的阿娟,承飞:“从此我就是他的父亲,我不想他看懂母亲和已不存在的父亲厮守一生。”
阿娟低头不语。
承飞:“这不是同情,是真心,只要我们在一起,任何条件我都能接受。……敞开你的心,让我们一起幸福的生活,好吗。”
阿娟:“原谅我,我不想再伤害谁了……。”
她掏出那封遗书剪页,走在窗前,默默点燃了它,舒缓的火苗吞没了信纸,她的泪水再次涌出。
纸灰飘散升上夜空,阿娟默默地抬起头,清爽的晚风吹过,拂动着轻纱窗帘和她的秀发,仰望浩渺的夜空流星不时从容划过。
两人站在窗前凝视着对方。此时,看着泪眼盈盈的她是那样熟识,似曾一起相伴过千年风风雨雨的痴情恋人。
猛然一种力量促使他不再彷徨,他轻捧她的面颊抚去脸上的泪水,亲吻着她……
她情感堤坝溃塌了,拦不住他爱的潮水,渐渐抚平心底泛起的伤痛,那些束缚慢慢消散,她情不自禁喃喃着首勤的名字……。
静夜,她娇艳羞涩的绽放。
布蓝冰河消融涌动着,
沙漠林场在淋漓的细雨中轻吟着,
营地篝火升起点点星光,
远山解冻的冰雪崩塌,飞奔万丈,呼啸着淹没了一切……
天地静了,
群山中漫天飘舞的雪花纷纷扬扬无息飞落,随风而逝。
天上的馨园里,透过一缕缕温昀的晨光,被唤醒的飞蝶伴着飘落的花瓣含羞起舞,缠绵着痴痴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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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爸”
……
他沈睡中,不愿醒来。
:“爸爸,爸爸”
……
他慢慢睁开双眼,……新新怀抱着皮球站在床边。
他笑了。
将新新抱坐在身边:“妈妈呢?”
新新:“妈妈让我上来叫你,她在楼下。”
……
阿娟穿一身运动服端坐在长廊的靠椅上,她经常晨跑或上过瑜伽课。不过今天看的出精心打扮过一番,像换了一个人,完全一位端庄清秀绝代佳人。
桌上的瓷杯里蔓出安详的细雾,她凝望着双手扶着瓷杯思考着什么。
看到承飞走来她站起身,承飞主动轻吻了她,坐下来,她淡淡一笑的有些牵强,用小匙轻搅着杯中的咖啡,像是有心事要说。
承飞变的有些不安,想说什么又都咽回肚里。她很少喝咖啡的,心想千万不要再出什么枝枝节节,暗自祷告她的嘴里不再有让他吃惊的事情。
承飞:“我差点认不出你了……。”
阿娟看着他,像有什么重大事件要公布,楚楚动人的嘴唇终于轻轻动了一下:“我的门牙掉了一块,……昨晚”。有些羞涩着落下眼帘继续轻搅杯中浓浓的咖啡。
承飞脸通红:“我,……今天的天气,…真好”。
阿娟“噗”地笑出了声,只是一排洁白的牙不见什么缺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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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场上,占元远远的对承飞阿娟大声喊着:“嗨,又来新成员了”。他向天空摇着帽子,承飞抬头看,一架客机在信源上空盘旋着,承飞也冲他喊着:“是来跟我们抢树苗的……。”
承飞:“预报这几天天气非常好,明天休息,我们带上新新,游览我们的城,大草原,布蓝河好吗?”
阿娟笑了笑:“草原上有马场,你会骑马吗?”
承飞遗憾的摇摇头:“没骑过。”
阿娟:“没关系,一学就会,到时我教你。”
承飞有些羞愧,现在方方面面都由她教。‘不能这样下去了’他心想,看着阿娟他心里像翻倒了五味瓶,又羡慕又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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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冉冉升起,天气温暖,云柔风轻,马场的马虽然不多,还有十几匹骆驼,阿娟曾骑过马且骑的很好,她和马场的工作人员教着承飞如何不从马背上摔下来,工作人员挑选的都是性情温顺的马,牵着缰绳在场地内跑了两圈,承飞慢慢适应了。
马场工作人员介绍着:“水库那边景色很好,你们可以骑马转转。”
承飞:“马若跑丢怎么办呀?”
工作人员:“跑不丢的,它会自己跑回马场,……祝你们玩的开心。”
阿娟和新新骑着一匹马,新新坐在她前面。
她问道:“准备好了吗?”
承飞:“好,我们出发!”
想在阿娟和新新面前展示一下马上潇洒风度,抓紧马鞍扶手,一夹马肚,马奔腾了两步,很颠簸,五脏六腑都在跳舞,如果摔个狗啃泥就丑大了,赶紧爬在马背抱住马脖子,拉住马绛绳。
新新哈哈大笑着:“爸爸像个大猩猩。”
阿娟:“我看,像个大笨熊”新新笑的前仰后合。
承飞解释着:“它没明白我的意思。”
骑马漫步草原上。
草原上一层层新绿,远处的马尾山形成辽远的背景,由高到低开阔舒缓,那条河流从这里经过,不汹涌不浑浊,清晰可见河底的卵石,浅而宽的布兰河是塔尔草原上柔软的梦。
矗立的一排排白色风电塔叶片缓缓转动着,广阔天空,缕缕绸云,骑马漫步在这片洁净而安详的草原上,他们说笑着,教着新新哼唱起草原牧歌。
前面白茫茫一片树林。
:“太美了,那是桃树林吗?”承飞问。
阿娟:“不,那是杏树,水库周边都是”。
来到水库边的杏林中,杏花开的热闹,一簇簇一串串挂满枝头。
将马拴好他们漫步在绚丽缤纷的杏花林中,新新像个小卫星调皮地围着俩人跑、跳。承飞给他拍照偶尔也会安静几秒,就像杏花林中不时欢鸣掠过的小鸟。
明媚的阳光下,看着新新灿烂可爱的笑容和神定气贤的阿娟,还有这壮观怡人的杏花林,承飞赏览不尽这一幅幅美丽画卷,此时的心境真想当个画家或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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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与阿娟依偎坐在一棵杏树下的石凳上,看着草坪上玩耍的新新。
不像曾经那样平静从容,她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温存羞涩。
她轻语道:“怎么喜欢上一个四岁孩子妈妈的?”
承飞攥着她的手背:“雪山上,你没唤醒那个仙女,却把我唤醒了。”
阿娟:“雪山上那只狼疯癫癫的。”
:“爱是没有界限的。”承飞将她的手放在下巴上,思考着说。
:“我总是有些不放心。”
承飞似乎明白:“我不是一时冲动,不用担心,这里不会有江大哥那样的悲剧,我不会放手。不要担心,好吗。”
阿娟的脸庞轻轻靠在他的肩膀。
:“你理解错了,……你和他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承飞深知江首勤在她心中烙下的印迹难以抚平,但无法阻挡对她的爱。
承飞:“我刚来时,在长廊看到一名成员留言很有道理——‘简单的快乐……’”
阿娟:“嗯,我还记得,快乐不是拥有的多,是计较的少。”
承飞:“爱,不也是这样吗?背负的沉重就失去爱的意义,过去的已经过去,翻过这页,让一切重新开始,好吗?”
阿娟沉默片刻,又抬起头看着承飞:“我也这样想,所以你也要学会克制自己,有一天我若离开你……”
承飞惊愕的打断她:“离开我?为什么?……。”
阿娟一笑:“如何?爱还简单吗?你能翻过这一页吗?”
心绪难平的承飞此刻恍悟,阿娟的一句话让他瞬间感受到她曾经的心境。
仍紧攥着阿娟的手,他长叹一口气:“你若离开我,我就再找一个更好的,比你更漂亮的,呵呵。”
承飞手搭着她的肩膀将她揽入怀中……。
她轻声说道:“我能听到真实的声音”。
阿娟深深惬意的闭上眼,听着他的心跳。
:“不是小气,爱和快乐是不一样的,爱,有时会伤害你。”
是啊,她对爱情的感受比承飞要深刻。
仰望着飘凌的杏花承飞思绪惆怅,
花瓣轻似云烟,奈何随风盈落,地面星星点点铺了一层,那些美丽的花刚刚绽放就凋谢了。
紧紧搂住怀中的阿娟,承飞不再与她争辩:“我们结婚吧!现在。”
阿娟:“坝东林场工程完工时,好吗?”
承飞:“好像很多有婚约的恋人都在等待那个时刻。”
阿娟:“有什么不好吗?到时办一个大型集体婚礼,该多壮观。”
承飞点点头:“希望七月前能完工,那将是信源人辉煌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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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飞将他与阿娟的婚约公布在个人网页上,并通过网络联系到了林单臣,将他与阿娟的婚事告诉了林单臣。
屏幕上,林单臣点点头:“没看错你,阿娟也刚跟我说了你们订婚的事,我恭喜你们。”
承飞:“如果不是您的撮合,我和阿娟很难走到一起,谢谢您”。
林单臣:“有时感觉对不住你,隐瞒了你,我和唐玉说明情况后分配给阿娟这次帮带任务,我选择了你,事先无法告知你。我应该谢你,了却一直困扰我的心事。”
对此承飞心情复杂,沉默片刻说:“我代阿娟向你致歉,与您曾定的婚约,她没能遵守。”
林单臣:“是我一厢情愿,此前她一直遵守着婚约,是我主动退出的。我们的婚约更像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他叹口气接着说:“江首勤的悲剧有他个人责任,同时也有社会责任,而阿娟将这悲剧过多的归罪于社会环境。
如果她所参与构建的理想世界失败—即我的著作完成,那也将证明她丈夫江首勤的人生观和做法是愚蠢错误的,完全是他个人责任,这样她与我一个观念不同者的结合也就顺理成章。
阿娟是智慧的,从这点上讲她并没有欺骗我。她也很自信,我们的婚约只是增添了她的信心和勇气”。
承飞:“希望您能早日找到知心爱人,无论什么样的理想,人生归根结蒂所求的是幸福生活。”
林单臣:“在异国我曾有过一段不幸的婚姻,她曾是我的学生兼助手。离婚之后便将精力全放在事业上,或许是受特区人的影响,感悟到爱情不是自私的,幸福不是占有就能得到的,让你爱的人,她的快乐与幸福,才是真爱。
理想的爱情观对人的意识品行要求很高,在互不信任的世界很难悟出这个道理,普遍把爱情看做是自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