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府建在京都郊外,山清水秀,亭台阁楼,有书香门第的雅致,也有高官显贵的威严,大门口明灯高挂,两尊巨大的石狮子微张大口,凶狠毕露,让人望而生畏。
一辆马车行至门前停下,已有仆人跑出来相迎,这正是苏家嫡子苏君浩的马车。苏君浩平日出门都是骑马的,仆人拿来凳子放下,等着马车里的人下来,忍不住偷偷打量。
“少爷,到了。”车夫拉开车帘。
苏君浩走了下来,对仆人吩咐道:“把兰香院收拾好,表小姐回家了。”
仆人惊讶之余慌慌张张的往府里跑。
真儿下了马车,看着大门口上挂着的硕大匾额上写着的“苏府”两个大字,停住了脚步,真儿闭上眼睛,她想起了慕容珍曾经说过,等她们来到京都要一起来苏府,如今她来了,就她一个人,夜风吹的人有些冷。突然一阵暖意从背后传来,真儿抬头正好迎上苏君浩的关切的目光。
“夜里风寒,”苏君浩把一件华锦披衣披在了真儿身上道:“走吧。”
“你没什么要问我吗?”
“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吧,”苏君浩微笑道:“重要的是你还活着。”他用眼神示意真儿进府。
真儿心里是感激的,如果苏君浩问,她该怎么告诉他呢?她有些忐忑的进了府,自己这样算什么?
他们刚走进大院,前方回廊处有十几盏明灯正向这个方向移动,隐隐还能听到说话声,“老夫人,您慢点。”而在另一边的回廊也有人正疾步往这边来。
真儿看向苏君浩,苏君浩有些歉意道:“我提前派人回来告诉了祖母,只是没想到这么晚了,他们还没睡,幸好你跟我一起回来了,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真儿看着两个丫鬟搀着一个消瘦的老人,老人头发花白,满脸褶皱的脸上一双浑浊的眸子在努力的寻找什么,每走一步都像是要摔倒,真儿忍不住迎了过去。
老夫人跌跌撞撞的步伐,颤颤摸寻的双手,真儿握住了那双干枯而温热的手,眼泪默然的滑落,这世上还有人跟她感同身受,跟她一样的难受。
老夫人微张着嘴却说不出一个字,双手顺着真儿的手抚摸着真儿的身子,最后停在了真儿的脸上,摸到了湿热的眼泪,她轻轻擦拭着,捧着真儿的小脸,却是双腿一软,人就要向地上倒去。
真儿一惊一把抱住老夫人,苏君浩也是眼疾手快从后面扶着老夫人,这时丫鬟也手忙脚乱的去搀扶。苏晏也赶来了,这位当朝的相辅大人,膀大腰圆、富态横生,他身边还有一位衣着华贵,体态端庄的妇人,应该就是苏君浩的生母苏府的女主人纪昀茹了。
老夫人瘦弱的身子紧紧圈住真儿,终于哭喊道:“老身是造了什么孽啊!”她干涸的眼眶里再也流不出眼泪,只是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像是在祈求什么。
“老夫人,珍儿回来了,慕容家也算是留住了一丝血脉。”苏晏安慰劝道。
“也不知这孩子经历了什么,肯定吃了不少苦,都瘦成什么样了!”纪昀茹边说边抹泪。
老夫人听了却是心疼,又重新用手打量着真儿,满脸关切。
真儿握住老夫人的手,觉得甚是亲厚,往后退了两步,跪下,咚咚咚恭敬地磕了三个响头,抬头道:“真儿给外祖母请安。”她又转身给苏晏夫妇磕了三个头道:“真儿给舅舅、舅母请安。”
又惹的众人一阵怜惜,急忙把她扶起来。
“苏府以后就是你的家了,慕容山庄...”苏晏看着真儿,语气有些深沉道:“我会不惜一切找出幕后真凶,让他血债血偿。”谁人不知道苏府跟慕容山庄的关系,这也是明显在挑战苏府。
纪昀茹见本来喜相逢的场景却充满了仇恨杀气,急忙打岔道:“这人好不容易回来了,这是大喜事啊,”她端详了一会真儿道:“真是越看越让人怜惜,你就安心在苏府住下,有什么需要就跟我说。”
真儿点头示意了感谢,老夫人握住真儿的手不放道:“以后我们两祖孙就住一起,让外祖母好好看看,都长这么大了。”
苏君浩急忙道:“祖母,我看表妹也累了,兰香院也收拾好了,就让表妹住那边吧。”这两个伤心人要天天在一起,那还能好。
“是啊,老夫人,”纪昀茹也接话道:“这以后日子还长着了,您也需要养好身体啊!”
苏晏已经搀扶住老夫人道:“这天色已晚,还是让孩子好好休息吧,我扶您回去。”
老夫人不舍的放开真儿,口中喃喃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在苏晏的搀扶下开始往回走。
真儿有些疑惑的看着苏君浩,这老夫人的症状可比他说的严重。
“老人家身体本就不好,这次又受到这么大的打击,”苏君浩也只是避重就轻的说道:“不过大夫说了,好好静养还是有好转的,祖母这病本来就是心病,你这良药来了,祖母肯定会没事的。”
纪昀茹看了苏君浩一眼道:“这不早了,你快回去休息吧,你明早还要进宫了。”她又对身边的一个看着精明干练的丫鬟说道:“小蝶啊,你带表小姐去兰香院。”
人也就散了去。
可是无限的黑暗袭来时,孤独的人注定无眠,香帐软枕并不能让人踏实,真儿想着自己就这样占有了属于慕容珍的亲情,如果活下的是慕容珍该多好,所有人都能真正的开心了。真儿实在睡不着,就披上了外衣轻轻出门了,她轻轻跃上屋顶,夜风有些凉意,但吹的人很舒服,真儿坐了下来,有心事的时候,真儿总喜欢坐在高处。她闭上了眼睛,沉思在一片静谧中,突然她感觉有人向这边飞来,谁还敢夜闯苏府,有什么目的?她暗自运气提神。
黑夜根本看不清人的脸,在人影快到时,真儿已凌空跃起,向来人攻去。
对方没想到有人会突然攻击,慌忙中只得抽身后退。
真儿不想惊动苏府的人,只是施展轻功追着人影而去,追到了一片树林里,不见了踪影,真儿停了下来,她相信那个人应该就在不远处,冷冷道:“我不管你有什么目的,若让我再发现一次,就不会像今天这样好运了。”真儿也不多停留,纵身一跃,人已经消失在黑夜的树林里,只留下树叶沙沙作响。
过了好一会,从一棵大树的的背后缓缓走出一个人影,望着树影交错中的月亮轻轻叹气道:“脾气一点没变,你可还记得我。”月亮的清冷之光似乎全收在了他的眼底,他伸手抚摸在腰间,那里有一个女孩曾给的最美好的承若,可这一切都让人毁了,他当初怎么就不知道黄泉花会让人进入假死?因为宋濂的医术,所以真儿的假死还会醒来,他怎么就不多等一会儿。如果当初不是那个人苦苦紧逼,又怎么会有今天的局面。想见的人就在眼前自己却不敢去见,君旻一拳打在树上,粗糙的树皮陷阱了肉里,鲜血直流他也不在意,只是转身离去也消失在了黑夜里。